流的不知凡几,在这样的金陵长大,谢七娘能看得上朱三十三的概率并不高。相貌虽说不是这年头人家拣选夫婿的第一要求,但还是很重要的。
朱谦泺也明白这一点,笑道:“你们女郎就是想得多些。照我看,我们家三十三怎也当得上一个年轻有为了,谢七配他不委屈的。回头我寻个空闲,先问一问丞公就是。”
“便如此罢。”蒙氏笑道:“我看着谢七就是个好孩子,虽然性子有些冷,但心实。能聘给我们家就好了,往后便能在一处莳花弄草。”
叔叔婶婶的谈话朱兆新就只听了这么多,宴散之后已经快要四更,他很快就被叔叔遣回了自己的院子去歇息。但是他一夜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良久方才入睡,他作了个梦,梦见谢家七娘嫁给了只比他大上两三岁的三十三叔,立刻怒醒了。
第二日清早,朱兆新就兴冲冲地去寻朱谦泺,直接道:“八叔,我要娶谢七!”
……
仲秋之后天气就渐渐转凉了。仲秋后第二日,华苓午睡起了床之后,溜达到茶园里,看七娘处理从辅公太太手上得到的夜昙叶子。
辅公太太亲自给七娘选了一片老叶,半尺长的老叶叶身有些斑驳粗糙,并不如那些能开花的新叶好看。八娘也闲来无事来凑热闹,看了就嘟囔道:“辅公太太怎地小气,有那么多叶子,给七姐就只肯给这样难看的。也不知栽下去再开花是否特别丑。”
七娘将夜昙叶仔细截成了三段,用纸轻轻吸干水分,平放在装好了泥土的花盆里,然后安置在屋檐下阳光不能直射的地方。然后才朝八娘说:“不是这样的,拿来栽的叶子是老些好,嫩的容易坏。”
八娘半信半疑:“真的是这样嘛?要知道街市里大家伙儿买卖菜蔬,各个都选的嫩的。”
七娘有些无语,不知如何跟完全没有相关了解的八娘解释。八娘喜欢装扮,喜欢聊天,就是不太爱看书,对这些需要记忆的偏门知识也没有什么兴趣。
华苓歪着脑袋趴着椅背看她们说话,这时候才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人都是长大了才能养孩子,叶子自然也是老了才能长出新的么。”
“强词夺理。”七娘斜了华苓一眼。
八娘想了想,道:“是这么回事。可是,不就是为了栽出花儿好看吗,这等小事,交给仆婢就好了啊,为甚要自己动手。”她抬起自己的双手,柔嫩无暇,微微有些丰腴,圆润的指甲上还染了漂亮的浅红色。
“你们瞧我的手。这指甲颜色好容易才涂得完美,耗了我好几天。若是磕碰了我可要心疼。”
华苓懒洋洋地瞄了两眼,打了个呵欠。“挺好看的啊,涂一回为甚要好久?”
八娘立刻来了精神,细细说道:“这可不容易呢。需取那新开的凤仙花儿,选了想要的颜色,摘下一捧来,细细洗净了,控干上面的水。在钵里捣碎,再加上矾粉混合起来,就可以敷到指甲上。敷好了,用纸裹上过一夜,第二日就能看到好看的颜色了。不过,第一回染的颜色有些淡,若要染成我这样完美的红色,总需染上三回。”
华苓听得叹笑,这到底有多少工序。为了漂亮总是要折腾的。也是世家女郎身边有大量仆婢,这些繁琐的工序都有人做,才这样舒服。
七娘已经折腾完了,在侍婢端来的水盆里濯手。
八娘煞有介事地说:“我姨娘说,女子身上别的都不是大事,只一个,不能丑。”八娘看了看梳妆很不走心,头上只用一根玉簪将头发挽起来,甚至没有画妆的华苓,又看看肯拿自己的手去摸泥土的七娘,道:“虽然是在家里,可是你们也该多注意着些。不论是多漂亮、多厉害的女郎,若是年老色衰了,看看还有谁愿意看你一眼。”
七娘皱眉道:“小八没事多读些书。”
华苓笑出了声。七娘继续道:“梳妆当然重要。但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话小八你也该记着。”
八娘气鼓鼓地说:“我也不是不读书呀,四书五经我都读了。我说的是梳妆,与你们说的都不是一回事。”
华苓毫无形象地巴着椅背,将下巴搁在上面,笑道:“八姐的想法也有道理。爱漂亮是应该的,将自个儿打扮好看了,不论别人看着开不开心,首先自己就开心了。”
八娘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七娘挑起眉毛,她倒要听听华苓又要说什么。华苓总是有许多歪理,许多都是似是而非,能听不能信的。
华苓问:“是开心重要,还是漂亮重要?”
八娘犹豫了一阵子,说:“那还是开心重要些罢。”七娘亦然点头。
华苓说:“我听说过,西域有些国度的妇人,可是很流行将牙齿染成黑色。这与染指甲儿也是一样的意思罢?”
八娘一脸嫌恶:“我还嫌弃自个儿牙齿不够白呢,若是染成黑色,那即使原本有五六分的美貌,也直变成无盐了。”
华苓说:“那他们自己都觉得好看,若是有那不一样的,不肯染黑牙齿的人,就成了他们当中极丑的了,没人要的。”
七娘干脆地说:“那他们的脑子全都是被门板夹了罢。”八娘点头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