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我就放心了。”朴解摩又是笑了笑。正好药熬好了,他慢慢地将药倒进药碗里,端了起来,含笑道:“已经是最后一回了,让我服侍我母亲饮完这碗药罢。”
他往金胜俊一瞧,那张几近完美的面容微微含笑。也不知是怎的,金胜俊也就默许了。
——
“娘,该饮药了。”
朴解摩朝床榻上的妇人柔声说道。
他将药放在床边的矮凳上。这屋子里昏暗得很,一扇牖窗开在角落里,微微透进些光亮来,叫人勉强看得清黄泥夯的墙,粗糙不平的地面,茅草覆盖的屋顶。屋内的家具就只有妇人躺着的床榻,和两张矮凳而已。
床上那妇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挣扎着坐了起来,给了儿子一个淡淡的几近于无的笑容。她约有四十岁了,面色十分苍白,身材娇小,容颜依稀还看得出年轻时的几分美丽。
妇人看着儿子捏碎了一丸小小的药丸,尽数投进了药碗里。
“好……该饮药了……”她带着笑意说,深深地点了点头。
朴解摩用崩了个缺口的汤匙将乌黑的药汤轻轻搅拌了一阵,待它凉得差不多了,便单手端起来,递到母亲嘴边。
妇人慢慢将一碗药饮了下去,眼泪潸潸而落。
儿子帮着她重新又躺到了床上,帮她盖好土黄色的粗布被单。
妇人看着她的儿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娘好好睡。儿会好好照料自己。”朴解摩柔声道。他倾身在床边看了片刻,而后移开了墙角落的一块砖,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袱,牢牢挂在脖颈上。
而后他从角落的牖窗翻了出去,离开了。
——
屋里头毫无声息,在外头等得不耐烦,金胜俊大声喝骂着,带着人冲进了这低矮的屋子。床上悄悄地躺着一个妇人,那原定要绑起来送到大丹人手上的朴解摩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第173章孤军奋战
173
道庆五年五月中旬,长江一带刚进了梅雨季节。华苓将赵戈留在了江州,家里是六七八三姐妹照料着,她则是与二郎一道回到江陵族中,将他们大房这一脉在世辈份最高的三十二叔公,还有三房辈份最高的三十七叔公请了出来,坐船下金陵。
虽然是清晨,但是船舱外天色阴暗得好似将要入夜。
雨下得时大时小,淅淅沥沥。大量的雨滴打在开阔的江面上,风紧浪急,完全掩盖了十来支大船桨齐齐划动的声响。
华苓走到船舱的窗边,将木窗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有凉风带着水珠吹进来,打在手上和衣裙上,凉沁沁的,让她精神一振。这一趟下金陵,要绷紧了神经,要做很多的事。
华苓是带着金瓶、碧浦、碧微几人,和哥哥二郎分了楼船的第一层。上面还有一层舱室,两位叔公现下便各自带着几名仆属安顿在上面。
再下面,空间更大的船舱里是放下了八十来名族兵。
这一行百来个人,就是华苓他们这一次返回金陵的全部阵仗了。
回金陵去,第一是为了去将大哥华邵接回家。当然在这之外还有别的,比如向丞公谢华德传达,族里对他在这段时期里的表现并不满意这一点,勒令他立刻改正过来。又比如,要寻找机会弄清楚,如今的太皇太后阴氏到底是何许人也,真正的太皇太后又在哪里。
华苓费了无数的口水,才将如今金陵、江陵两地,族里族外这些事给三十二叔公分说了个清楚明白,才取得了他的支持。华苓请叔公下金陵,是为了给谢华德压力。至于三十七叔公,他是谢华德的直系长辈,是三十二叔公硬从宅邸之中叫出来的,这回一道下金陵,当然也是为了教训华德。
三十二叔公出身江陵谢氏大房嫡系,传承了族里医术一脉。这位长辈脾气臭,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但是医术水准极高,在大丹的名声只比药叟那样的高人略低,比宫廷中最好的御医还要好些。他的手上训练出了好几代的良医,又总领谢氏开设在大丹各地的药材庄园和医药铺子,在族中地位自然极高。
便是长老团的诸位长老,对三十二叔公也是恭恭敬敬的,毕竟人越老,病痛就越是多,要仰仗于医者的情况多了去了。
——谢华德此人,在他们爹还在的时候,除了做事有些冲动之外,华苓并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华德用事实告诉了她,人在得到权力之前和之后,心态和做法到底能有多大的差别。谢华德将大郎软禁在金陵近一个月,明摆着是不会听从大郎口中说出的任何建议了,并且也不顾忌族里可能会出现的种种反应。
这段时间里,华苓已经将这些问题反复想了几次——维护可能已经被调包的阴太皇太后,华德这是与大丹的敌人有所勾结罢。这样的作为让谢族的境地变得很危险!只要这件事被暴露在朝野之间,谢族即使根深叶茂,也只有被灭族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