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天空阴沉沉的。
云雾也运动起来,在天空变来变去,一会儿浓,一会儿薄。
有时还裂一道缝儿,撕开一角,露出一线蓝天的样子,但一闪又弥住了。
所有参加运动会的人对天气都挺有信心,太阳一出来就云开雾散了。
所以谁都没有做防雨的准备。
观众少了一些,最精彩的开幕昨天已经看到了。有些人第二天没来。
孩子们已早早地各就各位。
她们面前的花啊朵啊吹破了不少,就像鲜花要枯萎似的。
但孩子们很精神,她们才不管天气如何呢。
小杨子今天比较守铺,老实地坐着和红梅记录。
她那个大墨镜一会儿摘下一会儿戴上。
戴着墨镜的眼睛经常对着一个方向直愣愣地瞅。
今天都是长跑了,记录的工作量不大了。
抓终点的几个老师分段站在跑道里侧盯着。
红梅看见布莱克站在跑道拐弯处,离她挺远。
他背对着她,不再回头。
有时他跑动起来,洒脱敏捷,那头卷毛轻盈地飘起落下,他对运动很擅长,很喜欢的样子。
她这次看清了,他穿的是黑色运动裤,很旧了,裤脚收紧,鞋子是灰色运动鞋,这身打扮和运动会挺吻合,他也更像教体育的了。
跑到终点的运动员自己就奔过来报名了。
用不着谁领着。
这时他就叉着双腿,挺拔地站着,依然背对着她。
她忍俊不禁。
很少有人关注天空,当飘起雨丝时才发现,天空已阴云密布。
雨丝很细很凉,落在脸上痒痒的。
各种项目按部就班地进行,谁都不在意这点雨。
锣鼓喧天似乎要敲退阴霾。
天上不作美,地上很热闹。
但是这雨偏偏和人较劲儿,雨点暗暗地变密,变大。
一场春雨终于正儿八经地下起来。
不是瓢泼那种,而是一个劲儿的连绵,随着风势时而急时而缓,带下来阵阵寒意。
会场上所有人都没任何准备。
观众找地方躲雨,呼啦散了不少,坚守阵地的学生一动不动。
孩子们一堆一簇抱团取暖,豁然开阔的跑道上选手无所顾忌地奔跑着,这也正是体育精神。
跑道暂时还未湿透,时间长了就泥泞了。
各岗责任人在雨中坚守着。
做记录的两人坐在孤零零的桌边瑟瑟发抖。
红梅抱着记录本护着它。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弯道那边向她们跑来,他的卷毛贴在了脑门上,和那些缩肩勾背的人不同,他在雨中似乎更随意更精神。
是他!
他颠颠小跑到桌前,探身说:“把桌子搬到学生堆去吧”。
不等红梅回答他搬起桌子就走,她和小杨子一人拖一把椅子跟在后面。
他放好桌子转身接过椅子安顿在一排旗子下,旗子像排树林挡住了风,她和小杨子又坐下了。
他转身跑了回去。
雨越来越大,观众彻底跑光了。
跑道上也没人了。偃旗息鼓。
所有的孩子们沉默地淋在雨里。
主席台那里死一般沉寂,迟迟不出决定。
她身后的旗面吸着雨水沉甸甸地垂着。
忽然她眼看着一面旗飘过她的头顶,是一只大手扯着旗子一角在她头上形成个棚。
雨点落在“雨棚”上嘭嘭地响,即使漏下雨滴也被过滤细小了。
她倏然一回头,见他靠旗杆站着,身体一侧紧挨着她。
他营造出来的避风港很背风。
小杨子挤在红梅身边。
她的头没有被完全罩住,虽然他也尽力往她头上遮,但他的胳膊长度有限。
而他的重点全在两女子身上,他整个的湿透了,从脸上往下淌水,衣服全湿了,整个一落汤鸡。
隔着两人的衣服,她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热量源源不断地袭来,很暖。
小杨子终于熬不住,嗖地跑了。
坚持在这里的人都幻想着,雨过劲儿后就会停,然后云开日出。
但是,最后还是老天胜了。
麦克匆匆宣布:“大会到此结束”。
孩子们一下子动起来,像雨中小精灵,往门外奔跑,操场瞬间活跃了起来。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跑。
没和他说一句话,也没看他怎么样。自顾自跑了。
在办公室里往下脱外衣时才发现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支笔,那只英雄钢笔。
她一大早就想还给他,可是一直没机会。
后来就只关注雨了。
她就把钢笔放进抽屉了。
……
想到这里她拉开抽屉,那支钢笔静静地躺在角落。
她心里说:“难道他以为我不给他钢笔是留下做纪念吗?所以才自作多情地让人提亲?这么说来,我一定要尽快还他笔。让他断了念头”。
她又想到:“真是乡巴佬!什么年代了还用别人提亲?搞得那么老套俗气。你是没嘴没舌头?亲自问一句就得了嘛!不过亲自问也没戏”。
想到这里她又一次忍俊不禁。
眼前浮现出现那个湿淋淋的卷毛头,觉得他傻傻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赶紧关上抽屉。
过来的是小杨子。
她径直走到红梅面前,抬屁股往桌上一坐。
庞大的一坨距离那么近,带着挑衅。
她此刻睁圆了吊眼梢的杏核眼。
歪着头打量着红梅。像是不认识她似的。
突然绷不住噗嗤笑了,说:“你看那天把人家浇的!”。
然后阴阳怪气地说:“我也浇够呛!你没咋滴吧?”。
说着搬过红梅肩膀,摇晃着像是开玩笑:“哼!我哪点不如你呀?你哪里出奇啊?”。
红梅站起身甩开她的摇晃,怼她:“按斤出售你比我值钱,行了吧?”。
小杨子身材高大,但很匀称。
她被如此一怼,也没恼,嘻嘻哈哈走了。
学姐转过身对着红梅说:“你知道小杨子咋当上社办老师的吗”?
红梅摇摇头。
学姐:“她爸是大队书记。和乡政府的人都熟。就这样安排进学校来的。
她才不指望挣这点工资呢。人家有钱。嫁妆是街里一套砖瓦房,值一万多块呢。
谁相中她的嫁妆就娶了吧。将来不差钱”。
红梅笑了:“可惜我不是男的”。
说到这里她心一动。有个现成的男的啊!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中旬。
一个周末的中午。
通勤小分队一行十来个人浩浩荡荡的往车站而去。
她们喜气洋洋,小黄说:“今天整个下午大扫除,咱们能提前走。早回去一下午感觉捡老大便宜啦”。
她热情的邀请红梅:“去我家住吧,耽误不了考试。成人高考总是那几个考点。我考过”。
红梅笑着说:“我和同学联系好了,一起住旅店”。
其实她谁也没联系,也不知道中专同学谁会考试。
小杨子大咧咧地说:“她不去我跟你去”。
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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