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函授学习正式开始了。
他们当起了学生,像大学生情侣那样结伴去上课。
上课地点在进修学校后楼,那是座新建的教学楼,里面设施很好,专门用于城乡中小学教师培训,学习。
他们不在一个楼层上课,他陪她一同走到她的班级门口,她站在门外再目送他往楼梯口走,这么一个小别都依依不舍的。
转弯时他回了一下头,不见了。
她这才走进班级,后面的座位都满了,她只得坐在最前排。
成年人学习不知为什么都愿意往后坐。
没到上课时间,讲课老师还没来,还有学员往屋里进,
他们像是才从火车站匆匆赶来的。
大家从四面八方的乡村汇集到这里函授学习,他们的年龄从二十多岁到四十岁不等。
四十岁往上的,比如她的组长老师,是老中师生,他说:“我不像你们年轻人有前途,我再晃悠几年退休了,还学啥?嫌弃我文凭不达标我到收发室当工友去”。
而四十岁以下的,即使来学习那也是怨声载道。
“不学习怕文凭不达标,来学习家务事一大堆,扔下这六七天咋熬?心都要急死了”。
教室里沸沸腾腾充斥着各种声音。红梅站起来往后面巡视着,她希望有人喊一声:“章红梅我在这里”。
但只见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互相看着对方在聊天,没人发现她,更没人叫她。
她失望地回身坐下了。
她这是头一回听省教育学院老师讲课,也是头一回面对面听高等院校老师讲课,有点小激动。
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过,教室慢慢安静下来。走廊上响起高跟鞋的笃笃声,一下下敲打着大家的好奇心,笃笃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继续响着进来了。
门口豁然一亮,飘进来个美女老师。
她胳膊上搭件粉白色的羽绒服,只穿一件玫粉色的衬衫,包臀黑皮裙随着步韵扭摆着,发出响声的就是脚上那双俏皮的黑皮短靴。
学员们的呼吸都屏住了,教室里静的似乎无人。
高跟鞋响上讲台,细细的高跟似乎要扎进地板里。
她一只手里端着教案,教案上托个保温杯,她小心翼翼地站到了讲桌后。
坐在前排的学员手疾眼快,抢一步上前把保温杯替老师拿着轻轻放在讲桌上。
美女老师礼貌的微微颔首,她终于腾出手来,把羽绒服小心地放在旁边一张桌上。
一扭一摆回到讲桌后,她平易近人的微笑着说:“同学们好呀!我是你们的英语精读老师。
大家辛苦了一学期,在本该休息的假期放下一切来学习,精神难能可贵。
学习时间只要出满勤,上足课,认真听讲,这本书的结业考试就没问题”。
老师的嗓音一听就是讲课过多沙哑了,但说的话真顺耳。
她说完了,几声巴掌呱唧了几下,继而教室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学员们终于明白过味来,大家最关切的是这句“只要出满勤,结业考试没问题”。
这才是重点,否则撇家舍业却不过关,那就惨了。
这屋的掌声刚平息,隔壁又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家心照不宣,哄一声都笑了。
老师也笑了。
她幽默地说:“那谁在隔壁也承诺呢”。
红梅发现还是面授学习有意思,比她一个人蹲小屋子看录像强太多,哎,当学生多好!她没当够学生!
听讲之余,她经常留个号,偷偷地打量这位老师。
她虽然保养得宜,但无论怎么打扮也掩盖不了岁月的风尘,一看就有四十多岁了。
可是,却比二十岁的人自带一股韵味,红梅第一次觉得女人四十岁竟然不那么可怕,只要像这位老师这样。
这本精读教材对于基础参差不齐的农村老师,实在是太难了,学员们“鸭听雷”式听课。
美女老师耐心的,细致的,不厌其烦的,恨不得把所有重点都灌进大家耳朵里。
她口语特棒,反正红梅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认真地记笔记,不愿漏掉任何一点内容,她的基础听这节课连滚带爬,还可以消化。
她继续溜个号,脑海里一直琢磨一个词汇来形容美女老师,却苦思不得。
一个半小时的大课还没听够就结束了,望着美女老师离去的背影,她灵光一闪,形容老师的词汇终于捕捉到了。
学员们压抑了一节课,课间二十分钟“哇”一下乱了。上厕所的,认出对方打招呼的,嚷成一锅粥。
她感觉门口有个人影一闪,她心有灵犀地走出来,果然是布莱克来见她。
他们并肩靠在走廊的窗台上。
她迫不及待地问:“你们上课有意思吗”?
他饶有兴趣的:“挺有意思的,是个老头上课,头发就剩一圈了,中间铮亮,但聪明脑袋不长毛,思维比我都快”。
她神秘地问:“我们精读老师你猜怎么着”?
他等着她说,她附在他耳边私语:“风情”!
说完观察他的反应,他一头雾水,傻愣愣地不知所云。
两个人继续嘁嘁喳喳,时不时地窃笑。
铃声又响了,他说着“下课在这里等我”,就匆匆回去了。
她回到座位,好奇这节课进来的是什么样的老师?
教室自觉地安静下来,走廊里传来“踏踏的”脚步声,她判断是个男老师。
果然门口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老师进来了,他穿件卡其色羽绒服,戴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细长的眼睛闪着智慧。
他一手拎个公文包,一手端个保温杯。
在讲桌后站稳了,放下保温杯,打开公文包,取出教案讲义,这一套动作下来后,才抬起头。
他没有开场白,开口就讲课,内容是《英语修辞与习语》。
很快,她发现这位老师有个特点,他说:“这个问题挺简单的,答案我就不往黑板写了”。
说了几句话后转身还是写下了答案。
讲到另一点,他说:“这个问题答案不写了”。她盯着他,他果然拿起粉笔转身写下来。
快下课时满满当当一黑板字。
作为师者,站在讲台上那一刻,使命感就油然而生了,这位老师就是如此,他也是位负责人的老师。
铃声再次响起,宣布上午两节大课结束。
大家议论纷纷往往外走,学员们的活动程序一般是,找个小铺吃午饭,女学员逛街。
小城就一个大商场,那里服装百货比较齐全,除此以外还有很多路边门市。
这些门市够女人们逛几天的。
她们正好买点年货,给家里孩子大人买件新衣服。
放在住的旅店,每天积累几样,学习结束时都是大包小裹地回家。
红梅不急不忙的收拾物品,教室很快空了,布莱克手扶门框往里看,她背起小包走到门口,两人手拉手下楼了。
他说:“今天学习用脑过度,我们吃好吃的吧”。
她:“什么好吃的?馄饨不是好吃的”?
他:“跟我走吧,我同学说有个地方有好吃的”。
她:“一上午混出同学来了”?
他:“大家不都是同学吗?你不是我同学吗?我们在读大学好不好”?
她:“看你美的”。
他们路过街心花园继续西走,她回过味来:“这不是去实验高中的方向吗”?
他们果然来到实验高中对面,在一个小饭店门前已排起了一条长队,他们续在队尾,很快她们身后又接了几个人。
她观察一边排队的人,恍然大悟:“这是给学生吃小灶的饭店吧?学生放假了培训老师们正好来了。这家生意真火”。
他说:“他们卖盒饭,每份好几种菜,每份2块钱。这里仅此一家,来晚了就没有了”。
他们嘀咕着往前推进着。
终于到了最前面,一个灶台似的台面,摆了十个大盆,分两行,每盆里还剩少半些菜。
一个戴白色高帽子的厨师麻利地从一个闷罐里往方便饭盒上扣饭,然后抄起勺子在每一个菜盆里刷刷刮过去。
每个盆里刮出一点菜扣在盒盖上,最后拿起小勺剜几粒花生米,把花生米点缀在米饭上,把盒饭“刷”地递过来。
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布莱克接过来递给她,对高帽说:“两份”,把四块块钱递给高帽。
高帽“刷”又递出一份,他接了,两人赶紧闪身让地方,后边人上。
他们端着满满登登的饭菜站着等了一会儿,桌边几个人正好起身离开,他们赶紧走了过去。
把盒饭放在桌上时,才看清都盛了些什么。
一簇炒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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