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人的秋风中又一个新学年来了。
她教初三啦,这是她毕业就带起来的班,她已经工作两年整了,好快啊!
因为上初三,做的练习题多了起来,她学着前辈们的样子,伏在桌前,在一块钢板上蒙一张蜡纸,握一支铁笔在蜡纸上刻题。
最开始刻题时,用力不是轻了就是重了,轻了印刷不上,重了蜡纸出个窟窿,那在试卷上就是一个油印黑点。
经过两年的练习,她现在刻的蜡纸力道适中,没有窟窿,迎着阳光照照,字字穿透纸背。
她刻完一套题得一个多小时,蜡纸那股柴油的味道熏进了鼻孔,好久出不去。
刻完了题,还得印刷。
把刻好题的蜡纸蒙在油印机的“网筛”上,油印机底部摆好新闻纸,把网筛扣在新闻纸上,在网筛上滚油墨,抬起网筛,一张题就复印出来了。
如此循环,几十份,几百份的练习题都是这样来的。
印完题,不管怎么小心都会弄脏手,油墨特别难洗。
省会通勤的老师说:“在市里,这种技术早都淘汰了,人家用复印机”。
而她们谁都没见过复印机,头一回听说。
没办法,师生们就是用这原始落后的技术在乡镇学校挥洒青春!
带着油墨味道的练习题发给学生,学生做完了她收上来批阅,卷子又循环到她手上,她的袖头都蹭黑了。
她在迷你教室里一坐一下午,有时刻题,有时批卷,有时看看学习录像带。
这期间她会突然停下来,看着旁边的角落出神,那里的课桌上摆着整齐的纸笔。
她每次来的时候,擦完了自己的桌子都擦擦那张,就像很快有人会坐到那里似的。
坐在这个小屋成了她的习惯,她不知是为了清净还是某种期待。
她否认是期待,可是放学了,她离开小屋时心里不自禁地计算一下:
“一周了”
“两周了”
“三周了”
那个人好像永远不会来了。
秋风真的凉起来了!
秋风吹着他的胳膊,皮肤上起了层疙瘩,他这才意识到他该穿厚衣服了。
夕阳眷恋着地平线,天边缥缈着清冷的暮云。
下班后,他还没到院门口,就听见猪圈里的猪嗷嗷直叫,是那种不满的抗议,这太少见了。
他三步拼做两步进了院,那头黑猪立起前蹄正趴在圈门上,见到有人来用头撞着圈门,作得更欢了。
他把自行车随便一靠,几步来到房门前,房门紧闭,屋里寂静无声,他推门而入。
他见到了母亲。
她正直挺挺地躺在炕上,他吓了一跳,趴到母亲身边问:“妈你怎么了”?
母亲听见他进屋了,但一动不动,只拿眼睛看着他,说:“午饭后你刚上班,我准备喂猪,刚走到房门口,就瘫地上了,我那腰呀突然折了似的疼。
其实最近一直疼,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突然就受不了啦”。
他心急火燎的:“你现在怎么样”?
母亲:“我在地上瘫了一阵后,咬牙爬屋里的,在地上坐半天才爬上了炕,这么躺着好多了。
猪嗷嗷叫我听见了,中午就没喂呢,我干着急下不去地”。
他耳边传来猪的嚎叫,他跳下地:“我先把猪喂了”。
喂猪的流程他熟悉:
到仓房舀几瓢谷糠;
进菜园掰了一篮子白菜帮子;
把白菜帮按在木板上切碎了;
回屋在铁锅里烧开几瓢水,把沸水倒进食盆;
拿棍子搅拌均匀了,端院里凉着,猪食就准备好了。
他做这些娴熟麻利。
怕热食烫到猪嘴,他把手指插进去,感觉温度可以了,端起食盆往猪圈送。
黑猪的大眼睛从大耳朵下看见了他,从圈门上落下前蹄等着,它也懂,开饭了!
他把食料倒进圈里的固定食槽,黑猪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猪安顿好了。
还有鸡鸭鹅。
哑巴牲畜安顿好了,他该做人吃的晚饭了。
母亲没吃晚饭呢。
他手忙脚乱地做出一碗荷包蛋疙瘩汤,母亲头朝里躺着,他跪爬着靠近母亲枕边,母亲心疼地看着他,她要起来,可是不敢动,他制止母亲说:“别动,我喂你吃”。
母亲一口口吃着儿子的疙瘩汤,偷偷的抿去眼角淌出的泪。
母亲安顿好了,
他用锅里剩的汤水泡了碗剩饭,
用勺子一搅拌,蹲在灶台前刚吃几口,突然想起二黑母子,它们也没吃饭呢。
二黑每天脚前脚后地跟着忙,今天这么老实?怕不是饿晕了?
他端着饭碗走到狗窝前,这时二黑窜了出来,他把那碗饭都给它们了。
所有这一切忙完了,他终于坐下来想明天的事。
明天怎么办呢?
母亲到底怎么了?
明天无论如何要给母亲看病,明天还有一件大事,他们到七中听公开课。
第三,四节课,不知她是第几节讲,但肯定会讲,他怎么能不去?
第二天,晨曦还未来临,他就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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