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如此了。
妹妹轻声叫大姐,大姐没动,妹妹摇晃大姐的肩膀:“铺被子睡吧,大姐”。
大姐这才睁开眼睛,她强撑着坐起来,吩咐:“老钟,你到外面柜里把咱家被褥拿来,咱们自己铺自己的”。
姐夫木偶似的出去了,很快炕上铺满了被褥,一个小孩,一个孕妇和四个大人装沙丁鱼似的躺下了,每个人都是直的,曲腿都没空间。
父亲看看所有人都躺下了,关了灯,就像载满旅客的破车,司机看看都坐下了,就开车了。
春夜在窗外静悄悄,她家这辆拥挤的破车要开往何方?
随着大姐搬回来,家里看着繁荣不少。
大姐把她家的鸡和娘家的鸡合在一个鸡舍,鸡群壮大了;
猪圈里有两头猪;
厨房里有两袋大米;
墙根有一垛木头;
那个组合柜塞进了哥哥房间;
家里的孩子也多了,他们睁开眼睛就唱大戏一样兴奋;
家里的大人也多了,各种表情也丰富了。
大姐腆着越来越下沉的孕肚,坚持和妹妹共同喂猪,共同喂鸡,共同做饭,大嫂十指不沾阳春水。
哥哥经常拎着斧头在大姐家那垛木头里翻找,他不屑地说:“这种木头你还当栋梁?这就是烧柴,劈了烧火还有点用”。
他的斧头下很快变出一堆烧火材料,大姐坐在灶坑前,捡起一块木头心疼地看了又看,然后填进灶坑,灶坑里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大姐能认出她家的小鸡,不用父兄提示,就站在鸡群旁,对妹妹说:“把那只小黑鸡抓住吧,好几天不下蛋了,今天宰了它”。
于是一只鸡炖了一大盆土豆,除了红梅所有人围着饭桌饱餐一顿。
红梅回来时见到大姐给她留下的肉和土豆也很惊喜。
厨房的大米以神速下降着。每个人像比赛似的往自己嘴巴里填。
猪圈里经常传来两头猪的厮杀,它们互相不服,互相对咬,听起来像是一头把另一头杀了似的嚎叫,把圈门撞得轰轰响。
互不相容是动物本性。
院里侄女和外甥分分钟就掐起来,一眼看不到就撕扯一起。
准确点说是侄女扯着外甥不放,她随手揪住小哥哥的头发,或者死死攥住他的衣领,她倒大嚎大叫起来。
外甥沉默地挣脱着,用手去掰表妹的手,表妹反手向他的脸抓去,几道血痕突起来,外甥也哭了,委屈的哀哀地哭。
外甥泪珠簌簌,大嫂从两个孩子身旁视而不见地走过,开门进屋了。
大姐捧着肚子下地走到两孩子身旁,费了很大劲儿把两孩子分开。
侄女爆豆似的告状:“小哥欺负我,小哥欺负我”,也哀嚎着回屋了。
外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姐心里一阵烦恼,扬手一巴掌打在外甥头上。
外甥哭的更委屈了,大姐厉声吆喝:“你给我憋回去”。
外甥抽噎着控制哭声,小小肩膀颤抖着往肚里吞咽委屈,断断续续地说:“妈,我憋回去,我不哭”。
大姐侧歪着蹲下身,搂过外甥,把他的脸贴在她嘴边,泪水滚滚,母子的泪流在一起,她哽咽着说:“你要让着妹妹,你是哥哥,再不听话,妈还打你”。
外甥抽泣着保证:“妈,我知道了”。
接下来两个孩子一屋一个。
但用不上两小时又凑一起去了,玩着玩着,侄女又发飙了。能融洽地玩一下午都是奇迹,她们的战斗每天都好几场。
大嫂经常抱着二宝领着侄女到她老姨家去,在那里呆上一天,在那里改善打牙祭。
这期间是家里难得的肃静,也是父亲和大姐交流的时候。
父亲和大姐在炕上坐着,父亲恶狠狠地对大姐说:“啥你都得忍着,谁让你回来了?你就不该回来”!
大姐流着泪说:“爸呀,我确实错了!我不该回来!我以为这里不是父亲就是哥哥,妹妹,能让我躲着把孩子生下来。
你也是答应我的,还说我哥很快会回内蒙,我才回来的呀。我所有家当都折腾在这里了,早知道还不如挺着挨罚呢”。
父亲缓和了语气:“他们当初说生完孩子就走,最近你哥说不走了”。
大姐看着窗外无言地流泪。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姐这次回来,泪水流得比水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