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也在等,等着东华最后的决策。东华说走,便走。说杀,便片甲不留。
自身尸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下,转瞬便做出惊怒之色:“东华,你当真要反出师门,叛下天界?”
东华看也不看他,只侧身面向台下,以一贯清润温和的声音道:“诸位,我德行有亏,毫无作为。长此以往不免尸位素餐,辱没天界。我所愧者,五十年前被困魔境连累诸位拼死相救,使许多英灵丧于无望谷。今日师弟为我出头,又伤及数十万性命,我自知罪孽深重。五十飞剑的确太少,然我因故不能从容就死,以命偿命。只得退出天界,聊以抵罪。”
说到这里,东华俯身下去,冲台下施了一礼,淡色发丝随着埋首的动作流过微光。不少人怔了怔,不由自主的向他还礼。
这当口,依然有人窃窃私语:“你听听,他怕死。”
“因故?怕是忙着和玄天打得火热。顺势走了,正中下怀。”
这个声音自顾自絮叨的时候,恰好东华礼毕起身。他心中被这话刺得冰冷,连带着目光都有些冰冷。待向那处看时,只见两个人扑通跪在地上,他们脸上还有些错愕,挣扎着就是起不来,嘴也张不开,只能木桩子似的杵着,发出难听的呜呜声。白藏忽然向那里走去,朱明也不再拦他,任由他一脚一个将那两个小仙踹翻,朝脸上各吐了几口唾沫。
东华以为是玄天所为,便回头冲他颔首,而后继续看向台下。可玄天却意味深长的看向百忍,后者依然是一副庄重之态,只是面色沉了不少。
东华道:“除此之外,我对天界再无负疚。至于我和师弟,是事实,也是私事。因此我无可解释,也不愿解释。我既已离开,便不算作天界之人,天界的法度纵然不容,也与我再无瓜葛。我为仙万载,还望去后,与诸位尚能善意以待。”
他声音清亮却不失温厚,听来十分悦耳。以往若有仙人心事低落,只听见他言语,都会觉得受到了抚慰,无论他说的是什么。
此时不同。他在天界资历已老,且作风端正,品貌俱佳。除去那些反对的小仙,拥护他的其实不少,因此他在说这番话时,无论声音再好听,人群中也渐渐起了低微的啜泣声。
这一日,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东华被众人从神台上拉下,而后极尽恶毒的言语,将他毫不留情的压在谷底。不过半晌,东华便由惊讶到愤懑,再到心灰意冷。虽在面上表现的不明显,可他们一向敬慕东华,自然关注入微,又怎会觉察不了他的痛心与失望。
只可惜在那些所谓的众怒激昂之时,他们竟然退缩了。他们还天真的以为东华不会在意,谁知玄天、大道祖、天帝等人陆续出场,局面已超出控制。
天界仅此一个仙长,走了便走了,再也不会有。那一缕春风尚在,却与他们毫无关联。
素女情绪激动的开了口:“仙长,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永远是小仙的仙长!”
一个仙娥随即附和:“也是小仙的!”
又一名小仙官道:“小仙也是!仙长!”紧接着,许多先前被压制的神仙纷纷应声。即便不能让东华留下,也希望东华能听到他们的呼喝,心里会好受些。就算招来周遭反对者的挤兑,他们也浑然不顾。
东华在人群中瞧见一张张面孔。他们被推搡的十分狼狈,那份热切却丝毫不减。
干脆有人拜倒在地:“请仙长为我等留下。”
引得另外的人一发拜倒,跟着齐呼:“请仙长为我等留下!”
东华垂下眼睑,嘴角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半晌才道:“若是你们同他们一样……也便利落了。”
玄天知道,这些迟来的挽留使东华产生了动摇。
东华又何尝愿意动摇?
他虽日渐闲散,可对天界的执念只增不减。旁人将天界或当做圣地来膜拜,或当做朝堂来经营,或当做靠山来仰仗。可谁能像东华一样,将之当做自己家来爱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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