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宫

    终南山峰顶是一群院落，其间最高处有一个五丈见方的石室。

    石室四周的外墙布满青苔的老砖，看不出所以然来，可一进到室内，却是通体整齐铺砌上好的汉白石，地上是炫花镔铁，一应桌椅器物极为古朴雅致，摆放得也错落有致，几对鹤形的高脚香炉散出仙气缥缈的熏烟来。

    而这室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顶棚，修得如同一张穹幕，主体皆用浑厚的紫晶石板铺成，上面镶嵌着不计数的夜光石，而且皆按天上的星辰排列，一眼看去如同在仰望深邃静谧的夜空。

    一个披着灰白色麻棉大氅的耄耋老者，鹤发童颜，面色红润，此刻正端坐在中央的蒲席上闭目养神，仿佛一尊神像。

    老者左右下首各有一个中年男子，身上也类似打扮，相比之下单薄简单些，以此显示出与老者尊卑不同。两人此刻对坐在那里，像是在激烈争论着什么。

    “闻若虚，你这般想法真是荒唐至极！黎人自古便把我们轩辕一族视为诛杀祖宗蚩尤的仇人，历朝历代刺杀偷袭之事几未中断，此刻被九寨罢黜的小苗王上了山，留他性命、让他滚蛋已是仁至义尽，你倒还想收入门中，养虎为患？”右首的男子约三十七八年纪，身材健硕，面色饱满，说话的声音自是底气十足，如滚滚雷霆一般，回音在石室里嗡嗡作响。

    “月明兄何故如此气急？轩辕与蚩尤的后人早晚会和平相处的……”闻若虚看上去比秦月明年纪更轻几岁，面相很是俊朗，剑眉星目，气色柔润，更胜过大多女子，只是须发散乱，脸颊下隐隐带着一层长年酗酒而来的紫红色。

    他身材颀长，披着一件灰黑相间的大氅，里面衬着一袭白衣，虽也坐在那里，却与凡人的气质大相径庭，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天生的淡然和儒雅，如一块浸在湖水中的温润玉石，即便上面附着些瑕疵，仍会让人见了只觉得赏心悦目，念念不忘。

    “你难道忘了当年唐家堡血流成河的事儿不成？”秦月明又吊高嗓子来了一句。

    “月明不要焦急！如今群雄并起，战事纷乱，生灵涂炭，已历四载，莫要忘了我们此时求的是积聚英才，静待时变，挥师起事，平复天下。”唐复终于开了口。

    “难不成我们没了这三个小孩，还成不了事了？”秦月明怼了一句，却不敢直视唐复，把恶狠狠的眼光全剜到了闻若虚身上。

    “按若虚所讲，这三人即便是平常身份，但就那卯蚩的刀法和两个少女的医术便是对我们有用，何况是苗王和鼓头的后人，这般身份岂不是上天派来相助我们的？”唐复又道。

    “这三个黎人就是山下那个老竹苗送来的，谁知道他们这些蚩尤余孽安的什么心？”秦月明又怼了一句。

    “想当年项羽挟楚怀王而定半壁江山，我们日夜筹划在南边起事，有了他们早晚可以号令黎人九寨，这不是一桩自找上门的机缘？”唐复说罢，捋着白须，笑眯眯地看着秦月明。

    “大族长，我要收他们的时候，倒真没您老想那么多，只是觉得那个叫南星的女娃长得好看，山上怪冷清的，想留下来陪我说说话而已。”闻若虚带着坏笑向唐复一拱手，说话时挑动眉宇，语态甚为轻松，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却是故意在气对面那位。

    “谁不知道你闻若虚、闻大公子风流成性，百通子丽人大榜上的九个女子，你历时半载一一找去，不管是姑娘家还是已嫁做人妇，愣是一个都没放过。”

    “月明兄谬赞……”

    “我话还没说完呢，就连后来上榜的小魔女伏颖儿，你不是也带了回来！”秦月明看他这副神态，胸中火气又被燎了起来，额头两侧青筋暴起，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就被唐复摆连连手制止，只好瞪眼吹须，脸上升腾起赤红之色。

    “来者终究自有善缘，月明你要是不待见，若虚可以收着，分到玄武、朱雀两堂，就从堂主弟子一辈吧。”唐复语气平淡，但却不容人质疑。

    “若虚遵命。”闻若虚笑着翩然起身，朝唐复做了个大大的揖，又朝秦月明滑稽地拱了拱手，整理一下衣襟，推门飘然而去。

    秦月明见闻若虚如此便走脱了，也急急向唐复告辞，起身大步追了出去。

    “闻若虚！”

    “月明兄还有何见教？”

    秦月明气势汹汹地喊住前者，“前番来星图宫时，我就要把原来的宫众遣散干净，你左一个不可反客为主，又一个宜当用人不疑，非但把那些混吃等死的江湖术士留下，还没完没了地在外面招兵买马。你看看我这青白二堂可有一个外族之人？再看看你自己的朱玄二堂，杂七杂八，鱼龙混乱，可有一个咱们的本家？轩辕家如今要做什么事，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倘若你手下有一个泄露风声的，咱们非但白白辛苦数年、功亏一篑，若被朝廷察觉，就连性命也难保了！”

    “月明兄替家里操心，若虚自是感念。只是说到如今要做的既然是举旗起事的勾当，更得用星图宫原来的道士加以掩饰。你回想一下这几年来，山下的百姓慕名上山，不是问卜，就是求药，不全靠着他们周全照应？再者，除了从山下飞上来的情报，你可见过自山上流出去的消息？”

    “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利，前番的且不论，你这次招募的人早晚是大麻烦。”秦月明嘴上虽这么说，可还是想找个事由扳倒闻若虚，灭一灭他那戏谑不羁的可恶做派。

    “此事下定论还早些，若是这三人我调教得不好，还请月明兄多多指点。”闻若虚呵呵一笑。

    “哼！我已听到传闻，这个卯蚩本来娶了表妹便可顺理成章地接任苗王，可他却偏偏作死，假传父王指令，非要娶那个南星为妻，最后闹得九寨内讧，他们才被迫逃到了这里。”

    “那又如何？”

    “照我看来，那卯蚩就是个毫无城府的夯货，南星更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此时九寨正在联系官军四处搜查他们的下落，你此时发配他们这些扫把星下山，不给山宫添麻烦，我也不再多说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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