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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知客僧引着进得禅房,蒲团上端坐着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和尚,眼眸一清如水而神光内敛,含笑道:“小施主长大了,坐罢!”
穆子石合掌道:“大师一向可好?”
紫云大师呵呵笑道:“施主似有否极泰来之相……却不知此来为何?”
穆子石道:“请大师佛法护持,容子石在此抄一卷地藏经。”
紫云大师缓缓起身,亲自备好笔墨经文,又续上一柱香:“施主请。”
穆子石抄得不快,偶尔甚至停下笔来,若有所思神色变幻,而笔墨铺陈流动开,恍惚就是这十余年的悲喜离合红尘滔滔。
紫云大师翻着一页页墨香新绽的纸张,眸子里慈和之意一如当年:“施主是为何人而书?”
穆子石垂眸道:“上次三日经书,只为一人,此番一卷经书,却是为了两个人。”
“一还是为了那个人,他将我从泥淖里拉出来,养我教我倾尽心血,原本这份恩情,粉身碎骨亦是难报万一……可我现在放下了。大师,子石是个自私之人。”
紫云大师却颔首道:“嗯,舍下执着,方为自在。”
穆子石静静道:“还有一个是女子,她憎我恨我,我也厌她恶她,我身为男子,却有违伦常,一心喜欢无伤……如今她死了,我也只能以一卷经文,愿她转世再不为情所苦。”
“大师,子石罪孽深重,却是不愿悔改。”
紫云大师端详他良久,微微一叹:“施主无常历劫十二载,难道还不懂诸相虚妄,还不能大彻大悟么?”
伸手摘下穆子石腰带上镶的一粒明珠,用木鱼一击砸落,明珠立碎,晶晶粉末四散,紫云阖目诵道:“凤毛麟角,灰土尘埃,象鼎牺樽,瓦砾缶臼,少年灵慧,知抱夙根,执炬逆风,割舍冥顽。”
穆子石眼睫低垂,静默半晌,道:“佛门能容我,我却……”
话音未落,禅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一脚踹开,原本房中缭绕沉淀的清净平和,登时烟消云散,齐无伤浑身凛冽的杀气满室纵横:“穆子石,你敢!”
穆子石吓了一跳:“我……我敢什么?”
齐无伤将他一把拎起,道:“哪个佛门敢容你,我就烧了哪个寺!”
这下连紫云大师的脸色都变了,齐无伤紧紧握着穆子石一只手,转向老和尚,冷冷道:“大师,子石尘缘未尽,当不了和尚,他人又娇气脾气也坏,做事不厚道还不修口德……总之,别让他祸害宝树寺才是。”
穆子石原本还觉得好笑,此刻却是越听越怒:“那你喜欢我什么!”
齐无伤不耐烦道:“闭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穆子石气道:“我本来就没想出家!你听半截话就冲出来,恶形恶状,活像个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