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被揉搓地放弃挣扎了的儿子,刘恒看着那个著名政论家的“贾谊”,思考着这是哪一位可以为他所用的贤臣——其实在他手上可能没办法好好被运用,但是他可以把他打包给刘启啊。
刘启却探出了个脑袋,带着疑惑与不解地问他爹:“所以,父皇为什么在天幕指出了那么多弊端之后,还不改变自己执政的方针呢?”
他此时太过稚嫩了,还没有正式开始接受严格的帝王教育的孩子,基本上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天赋和敏锐在跟着天幕走。
当听到天幕口中对法家思想的介绍的时候,刘启就能感觉得到那种接近战栗的共鸣感,满是喜悦的如遇甘霖般的醍醐灌顶。
——他想成为这样的君主。
……然后就被天幕口中“区区”五大社会问题,以及一堆听起来就很棘手的冲突与压力打倒了。
尤其是最后那个“而已”。
刘启:(流泪猫猫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感觉我做不到啊!爹你救救我啊!
但刘恒的面色依旧是不变的和煦,他善于驾车而磨出薄茧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刘启的发顶。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用道家黄老学说的话,眼下的局势又该如何办呢?”
刘启哽住了,哑然无言地望着他的父亲。
他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怎么能苛求一个还没认真学习治国之道的稚童,去解决如此宏大而艰难的问题呢?
刘恒接手的局面,是刚经过第一次内乱的汉王朝。高帝,高后休养生息恢复经济,可是秦末以及匈奴相继让汉朝损失的元气还没有完全的恢复。
军功集团们依仗着自己的扶立之功,把持着军队和朝堂的高位——就算是刘恒连夜镇抚南北军以收拢军权,挑选的宋昌依旧兼具着他的近臣和军功集团之一的双重身份,本质上还是双方知根知底的一次妥协。
各地的诸侯王们野心勃勃,对他的即位满是挑剔,嫉妒,甚至愤怒与不服。积蓄着力量,时刻准备在他根基不稳的时候,发动一场狂暴而激烈的叛乱。
——刘启接手的局面,固然是“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但刘恒所面对的,又轻松到了哪里去了吗?
政治是妥协与平衡的艺术,而刘恒是这门艺术登峰造极的玩家。没有足够的力量一击即中,那么自当将长久深自缄默。这种沉默不是软弱的妥协,而是徐徐图之——虽十世仇犹可报也的积蓄。
他抱稳了刘启,“有些事情是只有你父亲我所能做到的,而有些事情却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这世上从来没有完美无缺的圣人,也没有完美无缺可为万世法的制度。因时而变,随时而变——你得记住,刘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