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林山雪再一次对这句至理名言有了深刻的认识。只好再回沙滩上躺一夜,如果江绥不带她回来,她大概也会在沙滩上躺很久很久,运气好被第二天的朝露冷醒,运气不好被路人叫起来,现在再回去就是让一切回到原点。
可惜现在没有日落,只能与大海无边无际的忧郁相伴。
在犹豫,在踌躇,身后的门忽然打开,江绥裹着暖黄的灯光站在门内,神色冷淡,头发丝却染上灯的暖,金灿灿的一层,退开半步,“进?”
赶她出来前,江绥说想法并不重要,只要结果是好的,林山雪说她不需要不纯粹的善意,瞎恶心人。江绥让她回去是担心她,还是害怕她出事带来不好的影响,这样的想法刚冒头就对上江绥看不出情绪的眼,硬生生压下去。
闪身跨进门内,进入安全区,笑眯眯地问:“有没有兴趣在院子里种棵歪脖子树?”
江绥自然不会理会她的胡言乱语,盯着她脚上的鞋,没温情两分钟就开始嫌弃她的鞋脏了,虽然她的鞋确实脏,但林山雪换鞋的时候仍有些愤愤不平。
鞋跟着她进过海,放在不合脚的拖鞋内是解脱,海边风大,比别处冷些,脚趾发红,不自觉往拖在地上的裤腿里缩。
“饭在餐桌上。”
“可我想去客厅里吃。”话没过脑,说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像在撒娇,可他们不过第二次见面,连熟络都算不上,而林山雪早在父母过世后就丧失了撒娇的权力。
江绥没让,林山雪还在心惊自己的反常,没和他争,拖着步子去了餐厅,背影看着可怜,像父母不给买玩具的小孩儿。江绥不由想起堂姐家的小外甥,七八岁的年纪狗都嫌,吃饭吃药都得求着他,要先讲好条件,吃一碗饭看一集海绵宝宝,打完针要给他买钢铁侠,每天都按时刷牙所以可以吃糖。上次见面因为忘记给他买约定好的冰淇淋,小朋友一天没理他,晚上又抱着枕头敲他的门,说要和他一起睡……
小孩做这些事无伤大雅,还显得可爱,放在林山雪身上……思绪转了又转,江绥没察觉他眸子里仍噙着笑,没散去。
不抱希望去摸碗,温的,比刚才还烫,温度从指间传来,似乎连脚底也不冷了。刚才想着吃两口意思意思,现在觉得两口不够,能吃上五口。
江绥再过来,汤几乎喝完,饭吃了一半,鸡肉一点没动。
林山雪的皮肤是常年不见天日的白,眼睛是浅灰色的,像蒙了一层细纱,使人看不真切,眼皮懒懒的耷着,只有遇到感兴趣的事时,空洞的眼睛才会放出一丝并不明显的光亮。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丝绸般的长发散在腰间,清清冷冷,独具少年感。
而少年感其中一个关窍在于,足够的瘦。
江绥把装着感冒冲剂的杯子放下,看见她仿佛一捏就能捏碎的手腕,皱眉道:“再吃。”
林山雪依言又扒了几口饭。
江绥清冽地声音再次传来,“继续。”
“……”
最后一小碗饭几乎被她全部吃完,只剩下几块鸡肉,可怜兮兮的被咬了一小口就再也没动过。
放下碗时还偷偷去看江绥的眼色,见江绥没有制止,才放下心,否则再让她吃下去,她保不准会把刚才吃的都吐出来。
江绥把感冒冲剂推给她,林山雪扬起眉毛,心想这人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她已经妥协把不想吃的饭吃完了,还要强迫她喝药,她绝不会妥协第二次!
“把碗和杯子洗了,晚安。”转身之前,江绥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块巧克力放在桌子上,给谁的不言而喻。
决不妥协的话犹在嘴边,被四四方方的巧克力堵回去,包装上是外文,林山雪看不太懂,拿着巧克力翻来覆去,看不出来江绥是会随身带糖的人。
“什么嘛?哄小孩子吗?”小声吐槽,颇为嫌弃地把巧克力扔出去,眼睛忍不住往那边瞟,跟谁较劲儿似的,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收回视线。
看看杯子,看看水槽,又瞟了一眼巧克力,算了,跟甜甜的糖有什么好过不去的?
仰头把药喝了,可算有理由去吃糖了。迫不及待地拿回来,剥糖纸的时候格外小心,怕撕烂,可撕烂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她也知道,就是不想撕烂。
把糖纸碾平,巧克力放在口中,咬断,再吮吸。飞扬的眉毛顿时紧皱,五官拧在一块儿。
“妈的,比药还苦!”
做了一夜光怪陆离的梦,醒来时全忘了个干净,窗外黑压压的一片,大海被暴雨侵袭,狂风卷着巨浪,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吞噬一切。江绥拿起手机,凌晨五点,睡梦中收到条台风预警的短信,检查了一遍微信,没有医院相关,闭上眼睛想睡个回笼觉,意识随着窗外的暴雨越来越清晰,只好起床。
从卧室内出来,客房的门关着,料想林山雪还没有起床,她眼下有一圈明显的青黑,看着就不像会早起的人。先去厨房给自己煮杯咖啡,途径餐厅看见餐桌上还放着一碗一杯,干净,却没放在橱柜里,像在示威,但又不彻底。
于是了然,漆黑的眼中有了笑意,是昨晚故意逗人的代价。也不是成心的,短期内没有见小外甥的计划,身上只有工作间隙充饥用的黑巧。把杯子和碗放回原处,想到林山雪昨晚有气没地方撒,还要把餐具洗了,又笑了,不是成心的也成了成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