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只是音调低沉,带着一股子悲伤。张冽只觉得耳朵里痒痒的,可心里的戒备却不敢放下,这人是谁,这人在哪儿,这人要干什么?
他看不见也摸不着,只能凭空想象。
只听那人随后又说,“你我何苦如此,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当年途径云城,是我没有看管好手下,屠了城。可你也不曾对得住我,凌,”他真的叫出了那个名字,“那把剑穿入我胸膛,你怎舍得下手?”
张冽也是听到过那个故事的,此时再仔细想想,大致就想到了这人的身份,这是妖皇?
可问题是,妖皇不是带着妖族去了妖界了吗?一座通天塔将妖界和人间分隔开来,又有凌的八万一千道封印,他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另外更让张冽惊讶的是,原来凌站出来反对妖皇,是因为妖皇带人屠了他的家。这么想虽然凌的形象没那么高大上了,什么为了人类跟爱人决裂之类的,可却有血有肉了许多,这才是一个人真正的真情实感。
只是,一个杀人父母,一个断了一族的后路,两个人这仇比天都大,张冽就不明白了,这妖皇怎么还想和好呢,想也不可能!
他这边思绪万千,那头却听见那个主人接着说道,“万年了,我找你也有七八千年了,你明明知道,却总是不愿意见我。凌,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我之间我有错你也有错,看我一片痴心的份上,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他这声音异常的低落,即便张冽没见过他的模样,可也能猜测出来,那个雕像八成就是这个妖皇的本来面目,看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这样放低姿态,饶是张冽不认识他也不赞同他,但也觉得有可怜之处。
只是奇怪的是,明明刚刚一见这雕塑,他胸口中就起了那种闷疼的感觉,这自然不是他的情感,应该就是天珠或者是凌的情感,想来凌对于这人不是无动于衷的,可如今这人说了半日,凌居然再无反应了,他的胸口平静的很,最多……最多只有一种淡淡的无奈吧。
张冽继续听下去。
那人似乎知道,凌是在听的,或者是,凌被困在这一具身体中,如今张冽动不了,他自然也动不了,必须听下去。
那人又说,“难到你忘记了,我们在楠溪江畔一同度过的岁月,难到你忘了,你曾经发誓与我永世不分开吗?”他有些激动起来,“我知道,你会说人妖殊途,你的心里最重要的是你的家人,然后是人类,不知道在多远的角落里,才有我的位置。可凌,家人已死,我已经用命来赎罪了,难不成你要魂飞破灭?至于人类,那更是个笑话,你为他们做了什么?你一剑刺死了自己的爱人,你用毕生法力封印住了整个妖族,可他们却在猜忌你,质疑你,甚至为了害怕你将来有一日打开通天塔,将你杀死祭炼。凌,人类那么无情无义,他们骗你,用你,杀你,甚至想让你魂飞魄散,你都不曾报复,你为何独独对我,这般心狠?何况万年已过,早就物是人非,我如今不过是个为了找你,飘在人间的魂魄,已然不是那个率领一族的妖皇,你怎的就不能原谅我?”
回应他的自然是寂静。
那妖皇顿时哈哈笑了两声,又道,“你又不吭声,我知道,你在这小子体内。”他突然说到了张冽,张冽陡然精神起来,可惜他不能动,所以能看到的,只是洞中空荡荡的样子,却看不到那个雕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只听那人愤怒地说道,“三千年前,你就是这样,附身在那个书生身上,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如今,你还是如此。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仿佛疯了一样的咆哮起来,最后一句话落,整个山洞里顿时刮起了狂风,张冽只觉得那风如刀子一般,削在了他的身上,脸上,恨不得将他绞成碎片一样。
当然,他也相信,若是妖皇愿意,自己同那书生的下场,恐怕没什么两样。
果不其然,妖皇大概是没有耐心了,风刮过,他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起来,他威胁着凌,“三千年前,你就曾经见过那个书生的死状,凌,难不成你还要再见一次?凌,你若出来,我便放了这小子回去,你若不出来,那我只能再一次找找看了。你知道,我不会放弃的,我亦不愿意杀人,是你逼得我如此的!”
这一次,张冽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胸口内情绪的起伏,应该是夹杂了愧疚的愤怒,张冽只觉得心凉,他可不知道,这愧疚是对他,还是对三千年前那个无辜身死的书生?
不过,很快就有了答案,不知道妖皇怎么做的,他的身体顿时就能动了。张冽的姿势原本就是那个老狐狸放的,扭曲的不得了,这一能动,他一下子就滚到了地上,等着抬头,却恰好跟那雕像面对面了。
此时,风已停,那雕像被一团黑雾包围,压根看不清模样。大概是瞧着他能看到自己,黑雾乱成一团,只冲他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凌不肯帮你,那你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