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在笑什么?”在一个暖融融的黄昏,沈卿之终于开了口。
楚凤宸笑了笑,轻声细语:“我在想,沈相的心思弯弯绕绕成这样,有没有打结的时候?”
沈卿之一愣,笑了笑,细白的指尖执着一子落定。
楚凤宸披着衣裳来到棋盘旁,眉眼弯弯,朝他露了个笑,指着他落子的位置道:“这个不该这么走。”
“嗯?”
楚凤宸小心地捏起了白子,换了一个地方落定,抬起头亮闪闪看着谋逆的丞相。
乱臣贼子匪夷所思地看着那毫无章法的一子,良久,才低了头,轻声笑了出来。
他说:“是臣疏忽了,陛下这些日子想来无聊得很。不如臣来教陛下下棋?与陛下解个闷?”
他说着,俯身到了她身旁。沈卿之的眉宇间清澈干净,身上似乎总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墨气息,俯身到她身旁的时候,颊边的发丝落下几缕,滑滑地抚过她的手。
有点痒。
她局促地朝后缩了缩,却撞上他目光,越发尴尬,窘迫地低下了脑袋。
沈卿之却笑了。
*
那个黄昏过后,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微妙的变化。宫中守备依旧十分森严,可是楚凤宸却能偶尔走出寝宫几步,天气好的时候,她甚至能到御花园去走几步,看一看沈卿之在那儿搭的一方小亭。
又过半个月,沈卿之差人送来一件雪白的衣裙。送衣的嬷嬷神态夸张,碎碎叨叨说:“这衣裳可了不得,它并不是由丝线纺成,而是由极北的地方一种雪白鸟身上最长的那三根羽翼集结而成,先把羽毛拆成丝儿,再让最好的绣娘把毛丝儿揉成线,织成这一件白羽衣……”念叨到最后,嬷嬷神色闪烁,小心说,“丞相对公主真可谓是花足了心思……还望公主能够早日明白呢。”
那的确是很漂亮的一套衣裙,不知道是多少只鸟儿最珍贵的羽翼集结而成的。
楚凤宸伸手摸了摸那衣裙,捧起它回了内寝。她阖上房门来到了镜子前,静静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拔了束发的发簪——宫闱本身就并不大,一个月时间足够沈卿之把这宫中里里外外换上他的亲信,他既然敢把这白羽裙送到帝寝里,她还需要遮遮掩掩自欺欺人些什么呢?
半个时辰后,镜子里的少年帝王已经彻底变成了和宁公主。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不自在地动了动,抓紧了身上的衣裙。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幅模样,可是……终究还是有些别扭。十五岁的和宁公主,几乎是没有见过多少生人的,甚至包括她自己。她在镜子前站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迈出寝宫门。
宫门外,沈卿之身穿便服,已经不知道在那儿等了多久。
午后的骄阳下,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他说:“我想要做什么,公主知道的,是不是?”
楚凤宸沉默。
沈卿之缓步上前,在她面前伸出了手,作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革顾璟职位,放他离开,遣送出帝都。”
他轻笑:“只要公主喜欢。”
楚凤宸道:“我想见瑾太妃。”
沈卿之轻柔道:“这个自然。”
楚凤宸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把手交到了他的手中,道了一句:“好。”
当夜,楚凤宸如愿见到了苏瑾。她面色红润,就如同只是睡着了一样,可惜这一次,她真的已经唤不醒她了。
这个在后宫横行了许多年从无败绩的瑾太妃最终还是栽在了沈卿之的手上。
“公主,夜深了……”宫婢的声音响起。
楚凤宸目光闪了闪,淡道:“多准备一床被褥,本宫想陪陪太妃。”
“可是丞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