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忽然一声喝斥,清欢茫然无措地抬起头,负责九城巡视的禁卫最为机警,即使隔着漫天的雨雾,也是发觉假山处有人。
毓宁一手按刀,亲自带了人上前,下着这样大的雨,他只披着一件披风,穿着镶黄旗软甲,浑身上下早已被浇透了。
“什么人?还不束手就擒?”
离得近了,清欢方才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只是来人戴着盔帽,帽檐直盖过了眉骨,她看不太清,心中犹豫,只小声叫道:“三贝勒。”
毓宁怔了怔,侍卫并未举灯,他也看得见清欢瑟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他心下一惊,却连忙行了大礼:“微臣参见六格格。”
他这一跪,身后的禁卫见了,都连忙行礼,佩刀的刀鞘撞在地面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在这雨幕中犹为冷冽。
清欢这才想起达尔罕王爷进京后九城戒严,皇阿玛将内宫巡视这项重任交由毓宁和傅恒负责。难怪今日他可以自由出入宫禁。
她正想开口说话,可嗓中却涌上一股腥甜,一时没忍住便咳了起来。
毓宁见状,只皱了皱眉,便起身扭头吩咐禁卫道:“你们先下去。”
待四下无人,他才走到清欢身边,俯下身子替她披上自己的披风。其实那披风亦被水淋得透了,只不过那上面仍残存着他的一丝体温,她心满意足地用手拢了拢。
离得近了,毓宁才看到她的脸竟一丝血色也无,也不知在雨里淋了多久,发髻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珠子,两鬓的碎发都湿湿地贴在脸颊上。这样冷的天气,她居然还只穿着早上见她时穿着的那条粉霞锦绶藕丝罗裙,这会儿早已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却勾勒出极柔美的体态。
他问:“格格为何孤身一人在此?格格身边的云珠姑娘呢?”
清欢低着头,仿佛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她的声音亦是低低的,已然带了些哭腔:“我找不着回去的路了。”
毓宁怔了怔,方道:“那微臣送格格回去。”
他正要起身,清欢却突然扯住他的手臂,问道:“三贝勒,你喜欢五姐吗?”其实今天在乾清宫的时候她就想问了,可又担心他刚刚得知霁月的婚讯心里不痛快。
她这句话问得突兀,毓宁听了倒有些惊愕,可旋即便恢复了常态,道:“微臣虽有与五格格一同长大的情分,但从不敢有丝毫的僭越,臣亦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说句大不敬的话,微臣与三爷自幼交好,五格格就像臣的亲妹妹一样。”
他一长串的话讲完,却见清欢笑了笑,说是笑,亦不过是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叹了口气。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毓宁起身道:“格格稍等,微臣这就去取伞。”
他走得匆忙,还未等清欢说话,便消失在雨雾中。她其实是想说,反正已经湿了,难道还能再湿?
她坐在那里没多久,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头也没回,只不好意思地说道:“三爷,我的腿动不了了,还得烦你遣人找副担架将我送回去。”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清欢惊得回头一望,果然见弘历撑着一把油纸伞立在身后,她不用看也听得出他声音中犹存的几分怒意。
“你知不知道皇阿玛为了找你几乎快把整个后宫翻过来了?你都多大了,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又是一副教训小孩子的口吻。
清欢并未辩解,只是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弘历瞧着心头一软,自悔失言,便深吸了口气,踱到她身前蹲下身瞧着她的脸,柔声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她抬起头看他,勉强笑了笑,只说了一个字:“疼。”
他这才看到她哭过了,眼睛又红又肿,便道:“你的腿受过伤,太医说不能受凉,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说着,便转过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弘历背着她,只觉得她浑身冰凉冰凉,像一座冰雕,他忽然就一肚子的火,但最终却只说道:“霁月的亲事是皇阿玛心里早就定下来的,上次在围场上皇阿玛让霁月给星德王子奉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个有机会相识。所以如今不过是他在大家面前演的一场戏罢了,就算毓宁他喜欢的是霁月,依旧不会与现在有任何改变,所以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清欢听他说的一席话,知道他误会了,她心里愈发难过,道:“你知道霁月的亲事是皇阿玛心里早就定下来的,那如果,皇阿玛的心里也早就为你定了亲事呢?”
他呼吸一滞,她说的话仿佛是一把极钝的刀子,在他心口一寸一寸硬生生地割着。她却并未发现他的异样,只长长地叹了口气,伏在他的肩头道:“我额娘曾经对我说过,深宫里的每个人都是枚棋子,要怎么走,从来由不得棋子自个儿,到头来千羁万绊,生不如死。我以前不明白,可看着三哥和碧潭,如今再加上五姐,我忽然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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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亲们,最近写文思路有点拧巴,所以比较纠结,今天补发章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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