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云栖口不对心,刚想应下,又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某个陷阱一般。
端王会这么好说话吗?方才父母说的,于他而言,不吝于侮辱。谁家能够嫁端王,还想着后路的。
可他偏偏不提,只抓着她是不是对他有心来问,好像将那些大不敬的话一笔带过。
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若是有意的,正常,他向来会忍。若是无意的,云栖的心像是踩着钢丝一般,倏然抖动地厉害。
他是有一点在意我的吗?
云栖怕自己漏想,又怕深想,让自己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左右踌躇下,干脆闭紧了嘴。
她看着他手中还拿着的糖葫芦,冰凉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袖,将他的手抬起,拿过糖葫芦咬了一口。
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一般。
魏司承刚才在窗下听得自是心惊,他绞尽脑汁娶李云栖,得到的是这一家弃如敝履的结果。
又是心凉又是难受,前一刻还在云端,短短时间,便又回到了地狱。
可看到云栖那战战兢兢的样子,那些火气与侮辱就不自觉得压制下来。
本就是他强求来的,她又有什么错。
却没想到这姑娘,就着自己的手,咬了一口糖葫芦,与方才的自己一样。
看着她微微打颤的睫毛,应该有点紧张,魏司承的心也默默紧缩了一下。
她的一举一动分明也没什么特殊含义,也许只是想逃避他的问题,也许仅仅想安慰一下他,小小的举动却着实令人心动。
她真是个心软的姑娘,还好被他先发现,不然被人骗了怎么办。
“没关系,你若逃了,就要记住一点,千万…不要让我抓到。”
“抓到你待如何?”云栖反问。
“若是抓到了,我便命人打造好适合你的锁链,将你囚于我身边。”
他靠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气息拂过肌肤,引起一阵鸡皮疙瘩。
云栖抖了抖,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
“你说呢?好了,你乖乖的,什么都不会有。”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中含着一丝不可察觉的苦涩,“既然李家这么‘迫不及待’,本王也不好没其他表示,婚期就定在一个月后,如何?”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开口愣是让云栖都不知该怎么接话,她以为至少能拖个一两年。
而且怎可能一个月,没有哪家定亲后那么快成婚的,就是备嫁都忙不过来,他是开玩笑……的吧?
待出了李家,魏司承退去一身洒脱矜贵之气,脚下踉跄了一下,有些狼狈地站稳。
懊恼地低声道:“谁说丈母娘的好感很好提升的?”
是他的努力不够还是李家人天生铁石心肠?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这婚事,唯有他自己高兴而已。
走出了一段路。
又呢喃着:“也不知道方才吓到她了没?”
又自我辩证道:“吓一吓也好,什么事是他李家不敢干的,还胆大妄为到想一而再地抗旨?”
“呵。”
……
午夜,懋南院,寂静幽幽,庭院深处唯有虫鸣。
李昶夫妇在床上辗转难眠,两人各自想着担忧之事,也不宣之于口。
微敞开的轩幌间,一缕幽香飘然而至。
夫妇两原本还在各自沉思难免,忧心李家忧心女儿婚事,却不知不觉地昏睡了过去,陷入了沉眠。
一道身手敏捷的黑影悄声无息潜入,在黑暗中注视着夫妻两。
久久凝望,然后慢慢走近。
他的手,渐渐伸向余氏的脖子。
若父母死亡,便会守孝三年,比亲人亡还长了两年。
就算是赐婚又如何,婚嫁前该守孝的,依然需守。
他没让任何人代劳,而是亲自前来,自是因为在他心中,李昶夫妇是不同的。
望着从小就渴望得到关注的母亲,李崇音波澜不起的目光掀起一丝异样,手指微颤了一下,忆起幼年时的画面,迟迟没有进一步箍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崇音微叹了一口气,将手收起。
他起身将窗边燃着的香吹灭,身影消失在懋南院,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又过了一炷香,李崇音的身影出现在禅音寺。
虽然那些片段不连贯,梦境亦不全面,但李崇音隐约知道这个法慧大师决不能被魏司承碰到。
法慧和尚本就因三年前看破天机,身体大不如前,三年来始终养着病。
他睡得并不熟,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
却没想到,眼前黑影闪过,在割破和尚喉咙的时候,法慧和尚简直不敢相信人的速度可以这么快,来人取下了蒙面,露出了美玉般精致无暇的面容,他瞪大了眼珠:“你!是你!”
来人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仿佛在江边饮茶般随意淡然,却手起刀落,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拼着最后一口气,法慧大师死死盯着窗外月色,像是看透了什么:“不、不是转机,你是……天煞”孤星!
法慧大师还未说完话,就倒了下去。
李崇音弯下身,抬手阖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
淡声道:“你的时间到了,上路吧。”
有我一个人记得,就够了。
魏司承清楚知道李家面上应承了婚事,但背地里却是想着能拖就拖,定然会将婚事无限延后,可能还会寻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既然如此,他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省的夜长梦多。
云栖,别怪我。
魏司承想到,就会去做。他连夜入宫,请皇帝允许他一个月内大婚,似要将与云栖的说笑变成现实。
弘元帝刚在炼丹房打坐地正起劲,闻言只能梳洗后回到奉天殿,听到九子这异想天开的想法,一个檀香炉就砸了过去,砸在魏司承脚边,怒气冲冲道:“你这孽子,皇家婚姻岂容你儿戏!滚出去!”
魏司承并没当回事,只有对喜爱的孩子,弘元帝才能这么无所顾忌地怒骂。
真放弃了,那是话都不想说了。
在魏司承再三恳求下,弘元帝才勉强松了松语气,将日期延到了三个月,即便是三个月,也是相当赶时间的,见魏司承这还有些不满,弘元帝看到他就来气,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再多话,这三个月时间都不给他。
魏司承无奈下,只能见好就收,笑嘻嘻地退走。
弘元帝看他这模样,气笑了:“这混账玩意儿,想着法子地折腾,这点和几年前一个样。”
御前太监赵顺大着胆子道:“奴才看陛下并不生气?”
弘元帝气哼哼道:“总比那几个整天惦记着朕死没死的家伙好。”
赵顺吓得立刻跪地三呼万岁。
弘元帝道:“起吧,青雀这混账东西,让朕怎么和李家交代?整日给朕出难题。”
得到消息的李家人,的确是难以置信的,三个月连嫁衣都备不好,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魏司承自然想选一黄道吉日成婚,宫内原本有挤缘和尚,这位传承自李崇音的和尚是有本事的,但魏司承却不会将这么重要的日子交给他们。他清楚几年前李崇音就在推演薄蚀的日子,现在与李崇音虽还如往常那般,但终究是有了裂痕。若李崇音反水,他将麻烦不断,想来如今也不一定会与自己说实话。魏司承听闻禅音寺的法慧和尚在这方面只比闻名天下的法照大师稍差,一早便出发前来拜访。
待他来到禅音寺,说明来意后,一沙弥进去通报,没一会却像是被吓到一般,一步步后退从禅房中倒退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魏司承身边小厮装扮的乙丑上前询问。
“大、大师他……圆寂了!”那沙弥像是吓傻了,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