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大卡车轮胎肆虐柏油马路的噪音,从身后由远及近,突兀的传来。在公路上的一辆行驶异常稳健的小车上,郭威不紧不慢地打方向盘,将车靠边。
让车的过程之中,他还顺带着将车窗给关上了。
一道天蓝色的影子从后侧飞快的掠过,眨眼间,消失在了视线中。
郭威这才启动自己的小车,慢悠悠地朝着目的地开去。
车窗也再次被落下,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变酸变臭的气味,有点上头。但对郭威来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腐败的味道。
在垃圾场上班,还能闻不惯垃圾车的略带孤独气质的味道?
更何况,他是个老场工了。
回想起当年,领导饱含殷切期望的眼神注视下,语重心长的那次谈话:“小郭啊!组织要对你有个全方位的考察,这是机会,也是培养。局里经过研究决定让你下垃圾场锻炼,环境工作关乎城市名片,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我们环保局最重要,也最具考验的工作岗位。而且你的专业,也有发挥的空间,做出成绩不难。局里不会对有功之人视而不见的。”
年轻不懂事的郭威还以为科长对他说的每一句都是领导的拳拳之心和厚爱,有种被当成环卫局局长接班人的大饼砸在他脑袋上的眩晕,郭威天真的点着头对领导保证道:“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做出成绩,不给局里丢人。”
然后……五年了,他还在垃圾场,做环境工程师,羞耻地自封了一个总工程师的名头。
后来每每想起这一幕,郭威都会恨得牙痒痒,自己好好的一个公考入职人员,公务员变成事业编且不说,还被发配了。究其原因,谁让他大学学的是环境工程,这种专业人才,垃圾场很需要。
真实原因是他那时候刚上班,好骗!
而局里的老油条,打死都不愿去,只能骗一个算一个。
至于公务员变事业编,也是没办法的事。来垃圾场不久就出台了文件,环卫局上班是公职人员,环卫局下属单位改事业单位,不再挂靠。郭威就是犟,也犟不过盖红戳的文件。
郭威倒是没有怨恨科长,他难,科长更难,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同事好下属,让谁去都不合适。
可再难,也不能骗他呀!
人与人之间,还有真情在吗?
尤其是那种智商被丢在地上狠狠踩上了几脚的屈辱,让他备受煎熬。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暗地里琢磨:难道老子的985大学白上了?
或者他是一条被高考漏网的傻鱼?
这才是郭威最为糟心的地方。
被骗没什么,被骗了,还被当成是奖励,这明显是智商不够,才是他最大的悲凉。就像是老实孩子遇到了渣女,被榨干了最后一分钱,还做着抱得美人归的好梦。恕不知,他的女神不知道在哪个野男人怀里撒娇。
虽说,当初他要是挣扎着不来,恐怕也不现实。
怪不了他年轻不懂事,不明白仕途的险恶。
哪怕他死扛着,他是局里最新一批的入职人员,而且还年轻,不让他去,派谁去?过程多半也是被下放的结局,结果是尊严被权力压迫了,而不是智商被嘲讽。可这对郭威很重要,他哪怕自己经历的是被强权欺负,也不愿意被人骗。这显得他很没脑子,尤其是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大聪明。人在一文不值的时候,最后的尊严恐怕就是聪明了。
就像是家长夸小孩子:你家孩子看着真机灵。
不说好看,不说懂礼貌,家教好,还不能说不中听的话,可不就只能说机灵了吗?
小车缓缓地开进了垃圾场,天空中来觅食的乌鸦,如同乌云般在头顶盘旋。
燕城是一座大都市,拥有三千多年的建城历史,其中将近六百年作为国都的存在。这地方的生灵,甭管大小,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霸道脾气,哪怕是吃腐食的乌鸦,聒噪起来也比其他地方响亮。
乌鸦并不可怕,这玩意虽烦了一点,胆子也大,但不咬人。唯独要小心,别被这些家伙在头顶用污物偷袭。
鸟的消化系统特别短,觅食半个小时之后就可能要如厕。
尤其遇上大群,数以万计,一不小心就会中标。
在停车场,郭威查看了周围没有动静,偷偷摸摸的从车上下来。刚进办公室,遇到了场长老杨。
“郭子,你来的正好,这是上半年的安全生产表格,你抽空填一下。”
“老杨,年中还有半个月,才到六月中旬,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老杨不屑道:“就这破垃圾场,有什么安全隐患?”
老杨是垃圾场场长,他是比郭威早二十年被忽悠来垃圾场的倒霉蛋。曾经也做着和郭威一样的梦,等待组织召见,回到局里,将这些年受的委屈和苦化成功劳从而飞黄腾达。最不济,也得给个科长干干,离休的时候混上个副处的待遇,就更完美了。
可时间长了,老杨也歇了。
主要是人一过了五十,心气给磨没了。
他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盼着早日退休,然后离垃圾场远远的,这辈子都别来。
时间到了八点。
这会儿,距离最后一趟垃圾车送垃圾离开垃圾场已经超过了一个小时,从满城各个犄角旮旯里飞来的乌鸦也已吃饱,晃晃悠悠地成群结队地朝着它们城市的家里而去。这些家,并不是房子,有可能是一棵上了年头的老树,也有可能是寺院的屋脊。
总之,垃圾场的一天工作这才开始。
“今天的任务是给十五号堆做覆土作业,需要五万土方。”
这是个大工程,郭威絮叨着朝着外面走去。
来到了堆场,被阳光暴晒下的垃圾散发着让人眩晕的毒气,好在郭威并没有觉得不对劲。垃圾场,不臭,能是垃圾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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