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爱德蒙来说那颗钻石当然是很值钱的。据估计它大概值五万法郎。”
“天哪!”卡德鲁斯喊道“多大的一笔数目啊!五万法郎!
它一定大得象一颗胡桃!”
“不”教士答道“并没有那么大。不过您可以自己来判断我把它带来了。”
卡德鲁斯尖利的目光立刻射向教士的衣服象要透过衣服现那宝物似的。教士不慌不忙地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黑鲛皮小盒子打开盒子在卡德鲁斯那惊喜的两眼面前露出一颗精工镶嵌在一只戒指上的光彩夺目的宝石。“这颗钻石”卡德鲁斯喊道他热切地紧盯着它几乎喘不过气来了“您说值五万法郎吗?”
“是的还不算托子那也是很值钱的。”教士一面回答一面把盒子盖上放回到他口袋里去了但那钻石灿烂的光芒似乎仍旧还在望得出神的客栈老板的眼前跳跃着。
“这颗钻石怎么会到您手里的呢教士先生?难道爱德蒙让您做他的继承人了吗?”
“不我只是他的遗嘱执行人而已。在他临终的时候那不幸的年轻人对我说‘除了和我订婚的那位姑娘以外我以前还有三个好朋友。我相信对于我的死他们都会真心哀痛的。
我所指的三位朋友其中有一个叫卡德鲁斯’。”
客栈老板打了一个寒颤。
“‘另外一个’”教士似乎没有注意到卡德鲁斯的情绪变化继续说道“‘叫腾格拉尔;而那第三个虽然是我的情敌却也是非常诚意地爱我的。’”卡德鲁斯的脸上现出了一个阴沉的微笑他想插话进来但教士摆了摆手说“先让我把话说完了然后假如您有什么意见的话那时再说好了。‘我的第三个朋友虽然是我的情敌却也是非常爱我的他的名字叫做弗尔南多我的未婚妻是叫——’等一等等一等”教士继续说道“我忘记他叫她什么名字了。”
“美塞苔丝。”卡德鲁斯急切地说。
“不错”教士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是美塞苔丝。”
“说下去呀。”卡德鲁斯催促说。
“请给我拿一瓶水来。”教士说道。
卡德鲁斯急忙完成了客人的吩咐。教士在杯子里倒了一些水慢慢地喝完了它又恢复了他往常那种沉着的态度一面把他的空杯子放到桌子上一面说:“我们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
“爱德蒙的未婚妻叫美塞苔丝。”
“一点不错。‘你到马赛去’唐太斯这样说你懂吗?”
“完全懂得。”
“‘把这颗钻石卖了然后把钱平分成五份世界上仅有这几个人爱我请你每人送他们一份。’”
“为什么分成五份呢?”卡德鲁斯问“您才提到了四个人呀。”
“因为我听说那第五个人已经死了。第五个分享者是他的父亲。”
“唉是啊!”卡德鲁斯失声说道各种情感在他的内心里交战着几乎使他窒息“可怜的老人是死了。”
“这些我都是在马赛听说的”教士竭力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回答说“老唐太斯死后又过了这么多年所以有关他临终时的详细情形我却探听不到。您知不知道那位老人最后那些日子是怎么过的?”
“哦!”卡德鲁斯说道“谁还能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我可以说就和那可怜的老人同住在一层楼上。啊是的!他的儿子失踪还不到一年那可怜的老人就死了。”
“他是得了什么病死的?”
“哦医生说他得了肠胃炎。但熟悉他的人都说他是忧伤而死的。而我我几乎是看着他死的我说他死于——”
“死于什么?”教士急切地问。
“死于饥饿。”
“饿死的!”教士从座位一跃而起大声叫道。“什么最卑贱的畜生也不该饿死。即使那些在街上四处游荡无家可归的狗也会遇到一只怜悯的手投给它们一口面包的一个人一个基督徒竟会让他饿死而他周围又都是些自称为基督徒的人!不可能噢这太不可能了!”
“我所说的可都是实话。”卡德鲁斯答道。
“你错啦”楼梯口有一个声音说道“你何必要管跟与你无关的事呢?”
两个人转过头去看到了一脸病容的卡尔贡特娘们斜靠在楼梯的栏杆上。她因为被谈话的声音所吸引所以有气无力地把她自己拖下了楼梯坐在最下面的楼梯上把刚才的谈话都听去了。
“关你什么事老婆?”卡德鲁斯答道。“这位先生向我打听消息就一般礼貌而言我是不该拒绝的。”
“不错要是谨慎你该拒绝。你知道那个人叫你讲这些话是何用意呢傻瓜?”
“我向您保让夫人”教士说道“我绝无任何想伤害您或您丈夫的用意。您的丈夫只要能如实回答我他是什么都不必怕的。”
“什么都不用怕是的!一开始总是许愿得挺漂亮接着又说‘什么都不怕’然后你就走了把你所说的话都忘记了等那倒霉的日子来了祸事就落到了可怜虫的头上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这祸事是从哪儿来的呢。”
“好心的太太您尽可以放心祸事决不会因我而降临到你们身上的我向您保证。”
卡尔贡特娘们又嘟哝了几句别人听不清的话然后她又把头垂了下去由于烧而在不住地抖那两个谈话人重新拾起话头。她刚坐在那儿听着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教士不得不又喝下了一口水以镇定他的情绪。当他已充分恢复常态的时候他说道“那么您所说的那个可怜的老人既然是那样死去的一定是其周围的人所抛弃的了?”
“他倒并没有完全被人抛弃”卡德鲁斯答道“那个迦太罗尼亚人美塞苔丝和莫雷尔先生待他都非常好但那可怜的老人不知怎么极厌恶弗尔南多那个人”卡德鲁斯带着一个苦笑又说道“就是您刚才称为唐太斯的忠实而亲爱的朋友之一的那个家伙。”
“难道他不是这样的吗?”教士问道。
“葛司柏!葛司柏!”坐在楼梯上的妇人低声埋怨地说“你想说什么心里可有点数!”
卡德鲁斯显然很不高兴被人打断讲话所以他对那女人不予理睬只是对教士说“一个人想把别人的老婆夺为己有还能称为对他朋友忠实吗?唐太斯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只要人家自称和他要好他就会相信。可怜的爱德蒙!但他幸亏始终不曾觉否则在临终的时候要宽恕他们可太难了。而不管别人怎么说”卡德鲁斯用他那种充满庸俗的诗意的乡谈继续说道。“我却总觉得死人的诅咒比活人的仇恨更可怕些。”
“傻瓜!”卡尔贡特娘们大声说道。
“那么您是知道弗尔南多怎么害唐太斯的了?”教士问卡德鲁斯。
“我?谁也不如我知道得更清楚啦。”
“那就说吧!”
“葛司柏!”卡尔贡特娘们又大声的叫道“随你的便吧你是一家之主但假如你听我话就什么也不要说。”
“好吧好吧老婆”卡德鲁斯回答“我相信你是对的。我听从你的劝告。”
“那么您决定不把您刚才要讲的事情讲出来了吗?”教士问道。
“唉讲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卡德鲁斯问。“假如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活着亲自来求我我会坦白地告诉他的谁是他真正的朋友谁是他的敌人那时或许我倒不会犹豫。但您告诉我他已经不在了他已不再能怀恨或复仇了所以还是让这一切善与恶都与他一起埋葬了吧。”
“那么您愿意”教士说道“我把那本来预备用来报答忠实的友谊的东西给你所说的那些虚伪和可耻的人吗?”
“这倒也是”卡德鲁斯答道“您说得对而且可怜的爱德蒙的遗产现在对于他们还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你也不想想看”那女人说道“那两个人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可以把你压得粉碎的。”
“怎么会呢?”教士问道。“难道这些人竟会这样有钱有势吗?”
“您不了解他们的身世吗?”
“不了解。请你讲给我听听!”
卡德鲁斯想了一下然后说“不真的说来话可太长了。”
“好我的好朋友”教士回答说语气间显示出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讲与不讲是您的自由尽可随便。我尊敬您处事的谨慎态度这件事就算了吧。我只能凭良心尽我的责任了去履行我对一个临终的人所许下的诺言。先要做的就是处理这颗钻石。”说着教士又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那只小盒子打开盒子让钻石灿烂的光芒直射到卡德鲁斯眼前使他看得眼花缭乱。
“老婆老婆!”他喊道他的声音被紧张的情绪几乎弄得嘶哑了“快来看这颗值钱的钻石呀!”
“钻石!”卡尔贡特娘们一面喊一面站起身来用一种相当坚定的步伐走下楼梯来“你说的是什么钻石?”
“咦我们说的话你难道没听到吗?”卡德鲁斯问。“这颗钻石是可怜的爱德蒙唐太斯遗留下来的要把它卖了把钱平分给他父亲他的未婚妻美茜苔丝弗尔南多腾格拉尔和我。
这颗钻石至少值五万法郎呢。”
“噢多漂亮的一颗钻石啊!”那女人喊道。
“那么这颗钻石所卖得的钱五份之一是属于我们的了是不是?”卡德鲁斯问一面仍用他的眼睛贪婪地注视着那闪闪光的钻石。
“是的”教士答道“另外还有本来预备给老唐太斯的那一份我想我可以自由作主平均分配给还活着的四人。”
“为什么要分给我们四个人呢?”卡德鲁斯问。
“因为你们是爱德蒙的好朋友啊。”
“那些出卖你使你倾家荡产的人我才不会把他们叫做朋友呢。”那女人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
“当然不”卡德鲁斯立刻接上来说“我也不会。我刚才对这位先生所说的就是这一点我说我认为对背信弃义甚至对罪恶反而加以酬报是一种污渎神灵的行为。”
“要记住”教士一面回答一面把宝石连盒子一起都放进了他的衣服口袋里“我这样去做可是您的错不关我事。请您告诉我爱德蒙那几位朋友的地址以便我执行他临终时的嘱托。”
卡德鲁斯真是紧张到了极点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了下来。当他看到站起身来走向门口象是去看看他的马究竟有没有恢复体力使他能够继续上路的时候卡德鲁斯和他的老婆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这颗漂亮的钻石可能完全归我们。”卡德鲁斯说。
“你相信吗?”
“象他这种神职人员是不会骗我们的!”
“好吧”那女人回答说“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至于我这件事我可不想插手。”说着她重新上楼到她的房间去了浑身痛苦地抖着虽然天气非常热她的牙齿却格格地打战走到楼梯顶上她又回过头来用一种警告的口吻对她的丈夫大声说“葛司柏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做呀!”
“我已经决定了。”卡德鲁斯答道。
卡尔贡特娘们于是走进了她的房间当她脚步踉跄地向她的圈椅走去的时候她房间的地板吱吱格格地叫了起来她倒在圈椅里象是已精疲力尽了似的。
“你决定了什么?”教士问道。
“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他回答。
“我认为您这样做是很明智的”教士说“倒不是因为我要知道您想对我掩饰的事我可丝毫没有这种意思只是因为假如您能帮助我按照遗言人的愿望来分配遗产嗯那该多好。”
“我也希望如此。”卡德鲁斯回答他的脸上闪耀着希望和贪欲的红光。
“现在那么请您开始吧”教士说“我在等着呢。”
“等一下”:卡德鲁斯答道“说不定当我说到最有趣的那部分的时候会有人来打扰我们那就太可惜了。而且您这次光临应该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才好。”他一面说着一面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把门关了为了更加小心起见还把门闩闩上了象他通常每天晚上所做的一样。这时教士选了一个可以舒舒服服地听讲的位置。把他的座位搬到了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在那儿他自己处在阴影里而光线却可全部照射到讲话人的身上于是他低下头握着手或更确切地说是把双手紧绞在一起以备全神贯注地听卡德鲁斯讲说卡德鲁斯则坐在他对面的一张小矮凳上。
“要知道我可并没有逼你这样做呀。”卡尔贡特娘们用颤巍巍的声音说道她象是能穿透她房间的地板看到楼下所进行的事似的。
“够啦够啦!”卡德鲁斯答道“这件事你不必多说了。一切后果由我来负责好了。”于是他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