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她呀!”
“你爱——谁?”基督山喊道跳起来抓住莫雷尔举向天空的那两只手。
“我舍命不顾一切地爱她——我疯狂地爱她——我愿意用自己生命的血去替她的一滴眼泪——我爱瓦朗蒂娜维尔福就是他们现在正在谋害的那个人!你懂得我的话吗?我爱她替我去问上帝我怎样才能挽救她?”
基督山出一声只有那些听到过一只受伤的狮子的吼声的人才能想象得出的喊叫。“不幸的人哪!”他喊道这一次轮到他来搓自己的双手了“你爱瓦朗蒂娜!——爱那个该死的家族的女儿!”莫雷尔从来不曾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他从来不曾遇过这样可怕的眼光;即使在战场上在阿尔及利亚激烈搏斗的夜间当枪弹在他四周交织着的时候他也不曾经历过这样的恐怖。他们惊惶地往后退了几步。
至于基督山在一阵激动以后他的眼睛闪了一会儿象是内心的闪光照花了眼。一会儿他已这样有力地约束住自己;他那猛烈地起伏的胸膛平息了下去象是乌云过去后那汹涌的波涛受了阳光和蔼的照射一样。这种沉默挣扎和自制大约持续了二十秒钟;然后伯爵抬起他那苍白的脸。“瞧。”
他说“我亲爱的朋友上帝在惩罚那些最粗心和无情的人惩罚他们漠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恐怖的情景。我一个无情而好奇的旁观者。我曾冷眼注视着这场悲剧的生。我在秘密的保护之下(有钱有势就容易保持秘密)象一个恶作剧的天使那样嘲笑着人们所犯的罪恶——我也被那条我注视着它行动的赤练蛇咬伤了而且现在正在咬我的心口上!”
莫雷尔呻吟着。
“来来”伯爵继续说“怨艾是没有用的!拿出男子汉的勇气来坚强一点不要失掉希望因为有我在这儿我可以为你设法。”
莫雷尔伤心地摇摇头。
“我告诉你不要放开希望。你懂得我的意思?”基督山大声说。“要记得:我从来不撒谎也从不受人欺骗。现在是十一点钟马西米兰感谢上帝让你在中午来而不是在晚上或明天早晨来!听着莫雷尔!现在是中午假如瓦朗蒂娜现在没有死她就不会死的了。”
“怎么会呢?”莫雷尔喊道“我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呀!”
基督山用双手捧住他头。在那个沉甸甸地装满秘密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光明天使或黑暗之神对那个冤仇难解而同时又宽宏大量的头脑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呢?那只有上帝知道了。
基督山再一次抬头来这一次他的脸平静得象刚睡醒的小孩子一样。“马西米兰”他说“回家去吧。我命令你不要乱动不要采取任何方法不要让你的脸上流露一丝忧愁。我会把消息给你的。去吧!”
“噢伯爵你那种镇定的态度吓坏了我。难道你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吗?难道你是人吗?难道你是一位天使?难道你是上帝吗?”那个从不在危险面前抖的青年在基督山带着一个慈爱的忧郁的微笑望着他使马西米兰觉得眼泪充满了自己的眼眶。
“我能够为你做许多事情我的朋友”伯爵答道。“去吧必须独自好好想一会儿。”
基督山对他周围的一切都有一种特别的控制力莫雷尔不想再说些什么。他紧紧地握了握伯爵的手走了。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等待巴浦斯汀他正从梅狄侬路跑过来。
这时维尔福和阿夫里尼已经赶回家来了。他们到家的时候瓦朗蒂娜还没有苏醒过来;医生正十分仔细地检查这个虚弱的病人。维尔福密切地注视着他的脸和嘴唇等待检查的结果。诺瓦蒂埃的脸甚至比那瓦朗蒂娜更苍白他也是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比维尔福更急于想知道医生的决断。终于阿夫里尼终于慢吞吞地说出这几个字:“她居然还活着!”
“居然?”医生说“我再说一遍她竟然还活着而这使我感到很惊奇。”
“她得救了吗?”她的父亲的问。
“是的只要她还活着就行了。”
这时阿夫里尼的眼光接触到了诺梯埃的眼光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喜悦和包含着很深的涵义这些全引起了医生的注意。他把瓦朗蒂娜放回到椅子上她的嘴唇是那样苍白无色简直与她的面孔一样灰白。然后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诺瓦蒂埃诺瓦蒂埃似乎已预料到他所做的一切。
“阁下”阿夫里尼对维尔福说“请您去叫瓦朗蒂娜小姐的婢女来。”
维尔福亲自去找她阿夫里尼走到诺瓦蒂埃面前。“您有话要告诉我吗?”他问。
老人意味深长的眨一眨他的眼睛。我们应该记得这是他所能做的唯一表示肯定动作。
“私下说吗?”
“是的。”
“嗯我陪您谈一会儿。”这时维尔福回来了后面跟着那个贴身婢女婢女的后面是维尔福夫人。
“这可怜的孩子怎样啦?她离开我房间的时候就说有点不舒服但我以为那是无关紧要的。”维尔福夫人含着眼泪带着一种亲生母亲对女儿那种怜爱的表情走近瓦朗蒂娜拿起她的一只手阿夫里尼继续望着诺瓦蒂埃;他看到那老人的两眼瞪得滚圆面颊变得通白而颤抖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
“啊!”他说不由自主地顺着诺瓦蒂埃的眼光望过去而诺瓦蒂埃的眼光正紧紧盯住维尔福夫人维尔福再三地说“让这可怜的孩子躺在床上比较好些芬妮我们抬她到床上去。”
阿夫里尼先生觉到那个建议给了他一个单独跟诺瓦梯埃密谈的一个机会便表示那是最好的办法;但他吩咐除了他的命令禁止给她吃喝任何东西。
她们抬着瓦朗蒂娜走了;她已经醒过来但却还不能行动或说话这次作把她周身的骨都抖松了。可是她还能给她的祖父一个目光。阿夫里尼跟着病人出去开了一张药方吩咐维尔福乘一辆轻便马车亲自到药剂师那儿去取药亲自拿来他在他女儿的卧室里等他。然后又重新吩咐一遍不准给瓦朗蒂娜吃喝任何东西以后他又回到诺瓦蒂埃的房间里小心地关上房门确定没以有人在窃听便说:“嗯您对于您孙女儿的病知道一点了吧?”
“是的。”老人说。
“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我问你必须回答我。”
诺瓦蒂埃做了一个愿意回答的表示。
“您预料到瓦朗蒂娜会遭到这种意外的打击吗?”
“是的。”
阿夫里尼想了一会;然后走近到诺瓦蒂埃面前。“请原谅我下面所说的话”他说“但在目前这种形下任何一点迹象都不应该轻视。您可曾看到可怜的巴罗斯去世的情形吗?”
抬起眼睛望着上天。
“您知道他死的原因吗?”阿夫里尼把手搭在诺瓦蒂埃的肩上问。“是的。”老人回答。
“您以为他是自然死亡的吗?”
在诺瓦蒂埃僵硬的嘴唇上有一种难以辨察的微笑。
“那末您以为巴罗斯是被毒死的?”
“是的。”
“您以为他服下的毒药本来是预备给他吃的吗?”
“不。”
“您以为现在想害死瓦朗蒂娜的那个人就是无意之间毒死巴罗斯的那个人吗?”
“是的。”
“那末她也要死吗?”阿夫里尼用他那尖锐的回目光盯住诺瓦蒂埃问。他等待着在老人身上所产生反应。
“不!”他带着一种即使最聪明的推测者见了也会感到迷惑的得意神情回答。
“那末您还抱着希望?”阿夫里尼惊奇地说。
“是的。”
“您希望什么呢?”老人用他的眼光表示他无法回答。“啊是了不错!”阿夫里尼慢慢地说。然后他转过去对诺瓦蒂埃说“您希望那凶手就此歇手不干?”
“不。”
“那末您指望毒药在瓦朗蒂娜身上不能生效果吗?”
“是的。”
“您当然也知道”阿里夫里尼说“这一次是有人故意要毒死她的。”
老人表示他对这一点并无异义。
“那末您怎么能希望瓦朗蒂娜可以逃脱呢?”
诺瓦蒂埃把他的眼光紧紧地盯着一个地方。阿夫里尼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觉他的眼光盯在他每天早晨服用的那只药瓶上。“啊啊!”阿夫里尼说突然有了一个念头“难道您已经——”
诺瓦蒂埃不等他讲完就说:“是的。”
“要她能经受住这种毒药吗?”
“是的。”
“而您的方法是让她逐渐适应——”
“是的是的是的。”诺瓦蒂埃说很高兴对方能懂得他的意思。
“的确您听我讲过:我给您的药里含有木鳖精的吧?”
“是的。”
“她逐渐适应了那种毒药您希望她可以产生抵抗同类毒药的能力?”
诺瓦蒂埃接着露出惊喜的神情。
“您成功了!”阿夫里尼喊道。“没有那些预防措施瓦朗蒂娜在我赶来以前早就死掉了。那毒药如果份量非常重但她只是昏厥过去而已。这一次看来瓦朗蒂娜是不会死的了。”
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充满了老人的眼睛。他带着一种无限感激的神情抬头望天。这个时候维尔福回来了。“喏医生”他说“您派我去买的东西买回来了。”
“这是当着您的面配制的吗?”
“是的。”检察官回答。
“它一直没有离开过您的手吗?”
“没有。”
阿夫里尼接过药瓶把几滴药水滴在他的手掌心里尝了一下。“嗯”他说“我们到瓦朗蒂娜那儿去吧我要去吩咐每一个人该干的事情而您维尔福先生您亲自监督他们不要违背我的命令。”
当阿夫里尼在维尔福的陪伴下回到瓦朗蒂娜的房间里去的时候一位神情严肃、语气平和而果断的意大利神父租下了维尔福先生隔壁的那座房子。谁都不知道房子里的三个房客会在两小时内搬走;不过这一阵有人传说那座房子的根基不稳固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但是这种随时倒塌的危险却并没有阻止那位新房客在当天五点钟左右带着他最简单的家具搬进来。那位新房客签了一张三年、六年或九年的租约并按照房子主人的规矩预付了六个月房租。这位新房客我们已经说过是一个意大利神父自称为琪亚柯摩布沙尼先生。他很快就找来了工匠;当天晚上街上的行人惊奇地看见木匠和泥水匠在匆匆地修理危房的墙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