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作为兄长,我忽然很期待看到你入朝为官的那一刻,说不定也有封侯拜相的那一天。”
“哥哥说这话可为时过早了。”宁渊收起表情,“其实我同哥哥的想法一样,只想陪着亲人在一起太平地过日子就好,没什么大志向。”
宁沫却摇了摇手指,“你只说那篇《物竞天择论》中有‘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我却记得另一句‘金鳞岂是池中物’,现在想来,哥哥我同你拉好关系当真是个明智的决定,往后你若成了一株大树,也可让我过得潇洒一些。”
见宁沫居然开起了玩笑,宁渊不禁露出一抹莞尔的笑意,不过他想了想,很快又道:“哥哥可知三夫人现下如何了?”
“还能如何,闹出了那样的事情,老夫人是铁定容不下他了,虽然她不是官家的女儿,但到底是宁湘的生母,身份也是夫人,父亲不好休了她,只将她关起来,对外说是‘修身养性’,只是还有没有能放出来的时候,就不得而知了。”
“机会自然是有的,如果宁湘在今年秋闱时高中举人,想来碍于‘举人老爷母亲’这个身份,父亲也不好再将三夫人怎么样吧,而且依着举人老爷的身份,就算宁湘要带着三夫人搬出去自立门户,想来也是行得通的。”
“自立门户?你当三夫人会愿意?她这般处心积虑的对付你,还不都是为了将来武安伯的爵位能落到宁湘头上,让她搬出去,她怎么肯。”宁沫轻笑道:“你就看着好了,就算没了一个宁萍儿,三夫人若是有心,照样能把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到宁萍儿头七那天,已是五月,春尽夏初,天气已经变得燥热起来。宁萍儿的葬礼虽是草草了事,但头七的祭礼却马虎不得,大周避讳巫蛊之术,民间自然对鬼神之说也持默认态度,如宁萍儿这般被家规处死的人,虽然是罪有应得,可怨气也重,头七的祭礼若是办不好,按照民间的传言,怨灵怒气更胜,便会化作厉鬼,搅得家宅不宁,损阴德,坏福祉,甚至还会现形害人。
因此对于这场祭礼,沈氏相当重视,还专门差人出城上了一趟玉灵山,原本想请灵虚寺的灵虚尊者亲自下山做法,但事不凑巧,尊者正好远行去了,最后只好找来了城内一个还算有名望的神婆,在宁府里开坛做法超度。
宁渊向来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自然也没有如他人一般前去围观,而是在湘莲院里教宁馨儿认字。
唐氏自己也通诗书,但是她根本不愿意教宁馨儿这些,也不想她在诗文上下功夫,在唐氏看来,女儿家若是识了字,书读得多了,心思便也就会跟着多了,对她往后的人生不一定是好事,就如同唐氏自己一样,若是她不通诗文,就不会被宁如海的才华所折服,更不可能在明知他已经有了好几房妻妾的情形下再入宁府,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连累一双儿女也跟着自己受苦。
即便如今因为宁渊在沈氏面前得脸,生活已经好上许多了,可唐氏还是想防患于未然,让宁馨儿当个普通的姑娘就好,日后嫁个寻常人家,安宁祥和地相夫教子。
对于唐氏这样的想法,宁渊却不以为然,他反而更觉得女儿家要多读书,这样才能明白许多为人处世之道,也不会吃了亏还傻愣愣地不明白,而且宁馨儿自己本身也对诗词相当感兴趣,悟性也高,一些东西学起来甚至比学监里的某些监生们还要快些。
“渊儿,已经教了一下午了,快歇歇,来尝尝娘做的芋泥雪花糕。”唐氏端着刚出笼的糕点进来,见宁渊和宁馨儿还在桌案边埋着头,不禁苦笑了一下,“弄得这般用功,难道你也想让你妹妹去考举人不成。”
“有什么不可以的,如果女子可以入仕,妹妹将来绝对是举人的料子。”宁渊合上书本,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在学监里坐了一上午,回来又在这坐了一下午,的确是坐得太久了,浑身骨头都发酸。
宁馨儿却依旧意犹未尽地拿着毛笔,依照宁渊写给她的范本,练得极为认真,墨汁都粘到脸上了还浑然不觉,看得唐氏哑然失笑,“这丫头,疯玩起来毛躁得很,就连写个字也这么不端庄。”说罢,掏出手帕来便帮宁馨儿擦脸。
宁渊拿起一块热腾腾的糕点尝了一口,芋泥细腻,上边盖的一层糖粉更是清甜,一个吃完,他不禁又拿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