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目光不定,移到楼梯处时,见一个大汉蹬蹬蹬的上的楼来,在对面窗前坐下,只叫了一盘肉两壶酒,发现有人看他,那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在段誉脸上转了两转。之间此人身材甚是魁伟,那身量似乎与智障和尚不相上下,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是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似这样的大汉,才称得上‘英气勃勃’四字!”
想到这段誉不禁回头看了看自己桌上的智障,摇头叹息道:“都是一样的北方汉子,这差距怎么这么大呢”智障此时已经囫囵个半饱,抬起头笑道:“怎么了,段公子,还在想你那神仙姐姐呢啊?”说着话顺着段誉的眼睛看去,正好看到对面的那个汉子。那汉子的目光在段誉脸上游弋一下,便转到了智障的脸上,两人的目光便对上了。
一样的国字脸,一样的浓眉大眼,一样相近的年龄,一样相似的身量,一个看像和尚,一个貌似乞丐。两人对视半晌,那大汉道:“你看甚么?”
智障道:“看你咋的!”
两人哈哈大笑。智障道:“且来喝上一杯如何?”
那大汉道:“一杯怎么够,先来上两坛!”
高粱酒在宋朝算是烈酒了,应该有二十来度。伙计端上了两坛高粱筛了两碗要走,智障伸手拉住他:“且慢下去,这酒有的你筛。”
说完只看着那大汉的眼睛,端起一碗高粱,咕咚咕咚两声,便干了个一滴不剩。喝完把碗放到桌上,继续看着那汉子,却对伙计说:“继续筛!”
智障喝的豪爽,那汉子哈哈一笑,也是端着酒一饮而尽,看着智障却对伙计说:“筛酒!”
你一碗,我一碗,伙计忙不迭的筛酒,桌上酒见了底,又下楼取来两坛酒继续为两人服务,这一喝便是四五十碗。那两坛高粱又见了底。智障打了个酒嗝笑道:“哈哈不行了,刚才吃了不少肉,这肚子有点装不下了。”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用手从怀里摸出一只皮囊:“老衲看你顺眼的很,给你尝尝老衲自己酿的酒,保证你从来没尝过。”
那汉子也是个好酒的,笑道:“既然是新酒,我倒要尝尝了。”
智障的二锅头足有五十度,打开皮囊的木塞,一股醇香的酒气便飘了出来。那大汉鼻尖耸动,眼睛发亮,小心的接过来,先是闻了一闻道:“好香!”说完仰头惯了一口,就见他双眼圆睁长长的呼出一股酒气:“好果然是好酒,香、醇、烈。我汉家男儿就应该骑最快的马,喝这最烈的酒,杀最凶恶的蛮夷!哈哈哈……”
“说得好,流不尽的英雄血,杀不尽的贼人头,这酒不妨就叫英雄血如何?”智障与大汉拼酒早就引起酒楼里面众食客的注意,连掌柜,伙计,食客等,都倚在栏杆上看热闹。此时二楼最里面的一位俊俏书生样的人忍不住开口,给智障的二锅头,冠上了一个雄壮的名号。“这位大师若不介意,也让我这书生尝尝这英雄血是什么滋味如何?”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既是兄弟,同饮一囊酒又有何妨,请!”那大汉却是个豪爽的性子,直接提智障做了主。那书生看似文弱,却大气非常,一口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目光却愈加明亮,赞道:“果然烈得很,就好像腔子里喷出来的热血!”说完把酒馕扔向智障,大笑起来。
段誉看着智障和那大汉拼酒,心中羡慕,暗道:这才是好男儿。见两人各自饮了两坛以性烈著称的高粱酒,忍不住热血上涌,恨不得加入到两人中间,也做一位豪气冲霄的男子汉,不过考虑自己的酒量,遗憾的压下了这个冲动。古往今来,男儿最是向往豪气,最不缺少热血,就是这号称文风最盛的宋朝,也不缺少慷慨激昂的汉子。独孤不擅长表达也不爱说话,但这并不是说他的血就是冷的,相反,就是他这样闷葫芦的性格,更是轻生死,重豪气的侠客!长剑一卷,便将空中的酒馕拿在手里,仰头大惯了两口,一张脸顿时红润起来,半天憋出一个字:“好!”
“哈哈哈,大师,今天实在是痛快,不过你我这般豪饮,却是惊动了食客,等会掌柜怕是要怪罪了。”那大汉说完,掌柜忙不迭道:“哪敢,哪敢,小人巴不得我这松鹤楼,多来几位像客爷这样的英雄好汉呢。”不过话虽这样说,眼睛却总是瞄着智障手里的酒馕。
此时,楼梯上脚步声响,走上两个人来。前面一人跛了一足,撑了一条拐杖,却仍行走迅速,第二人是个愁眉苦脸的老者。两人走到那大汉桌前,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那大汉只点了点头,并不起身还礼。几个人便在旁边低声耳语起来。智障没有偷听人家隐私的习惯,回自己桌前坐下,端起伙计送上的酸梅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掌柜见智障得了闲,期期艾艾的挪到智障身旁:“大师……?小的有件事想和大师商量商量。”
智障在哦就看到了掌柜,知道自己的二锅头引起了掌柜的注意。摇了摇酒馕微笑道:“你想要这酒?”
掌柜一乐:“正是,正是,大师若能想让,小的愿给大师两成干股。凡是卖出这酒钱,都有大师两成的分红,逢年过节,也会有专门的孝敬奉上。”
掌柜不愧能开这么大的买卖,这头脑比现代人并不差,更难得的是商而不奸,并不肯让和尚吃一点亏。智障心中点头,却笑道:“和尚我是出家人,要你这两成干股做什么。”
掌柜眼珠一转:“那不知大师实在哪座寺院出家,小的愿为贵寺塑两座金身佛像,一座浮屠。大师你看如何?”塑造金身、重修浮屠在佛家来说是无量的功德了。智障倒是没什么,旁边的虚竹听了这话,高兴的脑门都亮起来了。
智障还是摇了摇头:“和尚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再说那佛像开不得口,度不得人,要来何用?不干,不干……”
不管掌柜怎么说,智障就是不松口,急的他团团转,就好像是狗咬刺猬,没出下嘴一般。
“如果……”智障拉长了声音,掌柜立即直楞起耳朵,两眼放光的看着智障。智障无奈的摇头一笑:“倒也不是不能卖给你,我也不要那两成干股。”说到这,智障严肃起来,盯着掌柜的眼镜说到:“我只要你每逢天灾人祸之年,须拿出五成利润救济灾民;每逢年关,保证这无锡城没有冻死而死的百姓,你能不能做到?”
掌柜低头权衡了一番,咬了咬牙:“行,大师所说的我答应了。”
智障看了看掌柜,展颜笑道:“不会让你吃亏的,如果你有门路绕道辽东那边,用这一坛酒换一颗巴掌长的人参一点问题都没有。”
掌柜早已喜蒙了,搓着手,赔笑道:“大师,你的条件我已答应了,只是不知这配方……”
智障指了指虚竹:“那,那要的配方就在那,活的。”叫过虚竹,嘱咐一番,便让他随掌柜去了。
那大汉的事情似乎很急,站起来急忙忙的朝楼下走。刚到门口,想起了什么,转身抱拳道:“大师,乔某身有要事,便先走一步了,咱们后会有期。”
智障笑道:“山水有相逢,只要有缘,必能再见,请便。”
大汉拱了拱手,带着两个人,蹬蹬蹬的下了酒楼。
智障长叹一声坐到桌旁,叹道:“江湖,这便是江湖,只有江湖中,才有这样豪迈的人物……哎,阿朱呢?”四处看了一圈,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朱不见了。
“大师,那位乔兄走了,不妨你我二人共饮如何?”刚才搭话的书生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
“哦?这位公子……?我怎么看你眼熟?”智障好像什么时候见过这位大气的书生,只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哈哈,智障和尚,刚才你不是还在找吗?”段誉估计是从失恋的阴影中恢复了过来,笑道:“怎么这么快就认不出来了?”?独孤红着脸没说话,不过眼中也透露着笑意。
“大师忙着结交丐帮帮主,早就将我这小女子给忘啦。”书生巧笑嫣然,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清脆的说道。
“南慕容北乔峰,这么出名的人物怎能不结交一番。”智障笑道:“况且我也想知道这位乔帮主是不是真的千杯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