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生火时,春香嘴闲不过,凑近来细声问小蛇道:“你家官人甚么营生?却在此淹留?”
小蛇便觉蹊跷,道:“那个是俺家官人?”
春香讶异道:“你便不是柳官人家童子?你那日分明随他来的。”
小蛇摇头道:“俺原不识得官人。”
师勇道:“嫂嫂糊涂了,俺不道大郎是张湾上的?单辨口音也识得。俺昨日随柳官人入光州,听得好似他是建州人氏,家中自经纪生药铺子,今番原是途经光州返家,却教这水担各了。”
春香道:“这药材莫不是他家财货?”
师勇怒道:“真个是官人他家财货倒也罢了。何须到城中求爷爷告奶奶,抵当了衣裳什器?定城城南药铺那腌臜泼才,还道甚念在常年生意往来,贱卖了他家的药材——也不量他那半间药铺遮莫才直得官人那只独山芙蓉玉观音!”
春香哑然,半晌不能言语。只低头拨火,深深一叹。
作者有话要说:
定城:现在的河南信阳下属潢川县。北宋年间是光州治所定城县。
光州:当时辖光山,定城,固始,仙居四县。治所在定城。至于是不是属淮南西路,根据每一时间段有不同。
再加一句,小说家之言,不可尽信······我不是中医啊,中医比写的要博大精深了不起得多了。我只能以西医的眼光来揣测,故而,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第14章官人(3)
如此已有半月,后生小子却好得完了,外伤的亦几完好,只几个年高的犹遗些痰证饮证。尚在病恙中的,柳官人仍是看诊摸脉,须加减者一一记下,日后把来药材,造了些许丸散,每日分服,却也不须煎药了。诊病时,师勇随侍在侧,柳官人亦不吝赐教。看倌,却问一句:他们好也好了,为何却是不走?须知,此间众人,俱叫水冲了家舍田地,又孤身一人,离了此山,无人仰仗,怕是也要饿死。后生迫不过,只怕要去落草,年高者更是无依。以此竟无人离去。十几人住在破庙殿前,东西两舍僧房,每日只是要米面粮食——发水后,光州四县中粮米铺子只哄抬粮米价,米中兑沙,每日淘米甚是难为。柳官人银钱怕是早已使尽,这几日白日里却去定城内看诊,收些诊金度日。
李顺、六福、王二等一干后生几日前下山讨了些菜种子,砍些柴禾下山换了锄耒刀弓,将庙后荒弃的园子整了土,洒上菜种。这几日肖琳腿好了,便叫他同朝东早晚挑些水来浇灌,自余数人去山中打猎。自去农家换些米面归来,是以这几日不必只是熬粥,可吃些饭了。
肖琳是师勇堂兄,原是锻银的,做得一手好银工,是以每年有三四月须去东京做待诏,农忙时自返乡耕田,他恰此时在家中,发水后便走散了妻儿。到得九月,尚要去东京,此时也没了盘缠。只得在此留住。
柳官人到得申酉时分自回。日间仍有暑气,到得暮间,风便渐凉,近日渐觉夜间凌晨睡在柴禾上颇有些寒凉,柳官人此番入城,换了十余领薄麻被转回,分付春香分发给众人夜间盖上。
晚饭间,小蛇和师勇自据了柳官人身侧坐下。众人起火造饭,日间李顺他们打了一匹獐儿,回来剥了皮,开了膛,见下架在柴上烤着。余下的肚脏杂碎,□□香煮了,下饭。
饭菜香气飘散。那獐儿烤来甚香,小蛇思量年前爹爹也曾分了一腿獐肉在家,此时不知下落何方。娘和二郎又叫水打走了。却不敢问官人可曾见得他娘也无。想到自家一人,不由心内苦闷。
“大郎,你怎地哭了?”师勇奇道。
小蛇自蘸干眼泪,哽道:“不知爹娘今在何处。”
柳官人抱起小蛇,轻抚他的头颅,道:“料想也逃在一处,不须难过。”
师勇便也望着篝火犯了愁心,他自小没了爹娘,全仗哥哥养大,如今和哥哥失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如今只盼嫂嫂无事,来日见了哥哥,方可交代。
柳官人怀中极暖,小蛇钻入,便不愿离去,那柳官人也任由他,抱他坐在石上,只轻抚他头颅。
小蛇朦胧中想:这却不是庸医了,庸医几曾这般怜念顾惜?
次早柳官人依旧要去定城,小蛇随他到庙外,过了山溪,仍是随着他,李顺和朝东在溪头打水,见他颠着短腿跟在官人身后,笑道:“这厮却似破壳的雏鸟了。”
柳官人转头,小蛇只作傻愣一笑。柳官人笑道:“可是想随我入城?”
柳官人生得剑眉星目,面色白皙,甚是俊秀,这一笑,恰如芳华初放,直看得小蛇呆傻了一般——转头一看,李顺亦红了两颊。
小蛇道:“俺不曾去过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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