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很普通啊,里面不存在夹层,也不可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得用水洗洗才能现出字儿来。
他绕着桌子瞧啊瞧,不知看了多久,最后把每句诗的首字连起来,终于看出一点意思来了:北望山,须江,皆在平市附近,而北望山和须江中间则有一座山寺,叫西山寺,正是之前他带秦芳薇去过的那个地方。据他所知,寺里有个老和尚,叫一居大师,所以“惜”应该是西山的意思,而“一俱”就是一居的谐音。
是了,想来东西应是在那个一居大师手上,而这幅字应该是去取那件东西必须持有的凭证。
如此一想,一切豁然开朗。
而后,他把字卷好,塞回袋子,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往秦芳薇所在的富贵城而去,路上打了个电话给秦芳薇让她下来。
这一路之上,刑警队的小游一直跟着傅禹航,他心下纳闷啊:这个傅禹航这是在干什么呀?
傅禹航到富贵城俱乐部时,秦芳薇和米咖就守在门口。
“这么急,怎么了?”坐上车,她问。
傅禹航和米咖挥手,将车驶出富贵城之后才作了回答:“去西山寺,之前我们去过的。”
“去那边干什么?”
那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但现在不是他们该贪恋的地方。
“爸给我的那幅字我取回来了,在储物柜里……”
“真的呀!”她忙将字取来看,“有什么发现吗?”
“北望山和须江的交界处坐落的正是我们去过的西山寺,那里还正好有一个一居大师……”
秦芳薇将那幅字抽出来看了一眼,明白了:“这是藏头诗?”
“八九不离十。”
秦芳薇看着那字良久,才将它重新卷好,装回去。
这时,她想到了之前自己遇上侯仁心的事,就把前前后后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傅禹航,最后假设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侯仁心认识我生父,那是不是代表我生父在道上混的时间应该很长?”
“应该可以这么说。”傅禹航听完沉思片刻,回答道,“不过,侯仁心最初混得不是很好,后来他在境外发了一笔横财,才渐渐发达了起来……也就这二十几年间的事。所以他发达前和谁走得近难查得很,重要的是,他在境外待过几年,而那个程铎也曾在灰色地带混过几年。所以他们认识的人也应是境外的,或是在边境之上。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想要查这些事,很容易惊动经历过那些事的人,所以暂时我们不能再进行明面上的查访。否则,他们会对我们下狠手的,就像对付爸还有陆瑶一样对付我们……”
一想到父亲的死,以及今天陆瑶的死,秦芳薇就心颤,低呼了一句?:“真是太猖獗了……”
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就那样说夺走就夺走。
“那些人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啊?”
傅禹航扯了扯嘴角,一边观察着路况,一边回答道?:“人性?事关利益,哪来的人性可言?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心思单纯,这世上就不存在毒王了。我告诉你,为了谋求利益,那些贩毒的都是不择手段的。而一旦加入那个利益链条,没有人抽得了身,死一两个人算什么……这个世界上,你没见过的肮脏事多了去了……那些境外交易,比如说数量巨大的毒品交易,毒害的是千千万万健康人的身体,而脏器交易才叫一个真正的残忍、真正的没人性,它是直接要人性命的。要真落到那些人手上才是最可怕的,他们只会把人当作牲口一样养在小房间里,一旦脏器匹配上了就……算了,不说了……”
他没再说下去,那些丑陋的事知道得太多,只会让人心生阴晦,而她的生活应该是明媚而充满阳光的。
秦芳薇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牙齿打起架来:“你见过这种事?”
“见过。还没在道上混的时候,在一次境外维和时,遇上二十几个人,以及一批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脏器……”
他看到她脸上都没血色了,马上住了嘴:“不说了,这些事说多了,会让你害怕的。”
“那你进天上人间是因为毒品,还是因为脏器?”
求知的欲望逼得她询问起这个敏感的话题,等问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过界了,忙道:“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不用回答。”
傅禹航默默开着车,过了好半天才道:“这些你不用知道。知道得越少,对你来说越安全。”
“行,我知道了。”
“睡一觉吧,等到了我叫你。”
“好。”
她闭了眼,想睡,可哪睡得着啊,脑子里不断地在想着,她的生父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秦芳薇最后还是朦朦胧胧睡了过去,梦里好似回到了幼年。
有人抱着她在走动,她觉得自己在半空中飘着,努力想睁眼,可好困,她睁不开眼。
“这丫头累坏了。”她听到父亲低低地说。
“嗯,练得有点猛,是我训练得太过了。”另一个温和的声音回答,“这丫头随她父亲,学什么都一学就会。”
“如果你能一直来教她,她会进步神速的。”父亲的语气带着期盼。
“不能啊,他们会起疑的。”
“她爸还没下落吗?”
“是啊!这么久了……唉……”
“凶多吉少了。”父亲在叹,情绪有点沉重。
“功亏一篑,还被扣了那样一个污名……”温和的声音里带了恨意,“总有一天,我们会为他平反的。”
“嗯,但在这天来之前,阿江,你自己得小心点。”
“嗯,我要走了。好好养着娃娃。”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
画面又一转,她发现自己缩小了。
一天晚上,她从外面回来,电话铃响,她去接,奶声奶气地问?:“哪位?”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仰光,我在仰光……”
她眨眨眼:“你是谁呀?”
那人急喘了一下,问:“你是薇薇吧?”
“是啊,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叫薇薇?”
“告诉你爸,我在仰光……”
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后来,她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又惊又喜地跑了出去,也不知在高兴什么。
画面又一转,半夜时分,她独自下床,出了小房间,看到父亲正对窗抽烟,喃喃自语?:“阿江,你去仰光这么久,一直没音讯,这是出事了吗?”
她走过去,拉了拉父亲的衣袖:“那是什么地方?”
那时,她甚至不知那两个字是什么样的。
……
“到了,到了,薇薇?”
有人在推她。
秦芳薇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对上了傅禹航的视线,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西山寺。这一觉,她竟睡得这么沉,想来是之前练得有点累了。
“到了?”
“嗯。”
她下了车,伸了个懒腰,脑子一径在回想,觉得那该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傅禹航已经锁门,正准备拾阶而上,看到秦芳薇靠在那里发呆,问?:“走了,发什么呆?”
“仰光……”她低低喊了一声,左右环顾一圈后,急步来到傅禹航身边,“阿江去了仰光。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个人给我家打电话,我接的,是个男人,让我告诉我爸,他在仰光。然后,阿江去了仰光,就此没了下落……我刚刚想起了这些个事,忽有了一个联想。你之前说过的,程铎和侯仁心都曾在境外待过一段日子,那么所谓的仰光,会不会就是缅甸最大的那个城市……”
“是……肯定是……”
之所以会这么认定,那是因为他知道:二十七年前的仰光盘踞着一大黑帮。
“可惜那是二十几年的事了。”秦芳薇颇为遗憾,“也不知阿江去那里找谁。那个人还叫得出我的名字……”说到这里,她目光一闪,轻轻道,“哎,你说,会不会是我的生父?”
“有这个可能。”
他知道的是,二十七年前,罂粟行动队就潜伏在中缅边境,后来就消失在缅甸境内,一共八个人,陆续失联,生死不明。
“你刚刚睡觉的时候都回忆起什么了?快和我说说。”
秦芳薇想了想,将之前想起的零零碎碎的片段说了一遍。
傅禹航结合她所说的和自己所了解到的,明白了,那个打来电话的人可能被人陷害了,而阿江则是去救人的,结果一去不复返,也栽在里面了。
是的,据他所知,那次整支队伍失联是因为内部出了内奸。而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被人指证是内奸的人应该不是真正的内奸。真正的内奸应该是个不得了的人物,以至于那个打电话求助的人都不敢向自己的上级求助,又或者,那个上级也是内奸。
这么一想,傅禹航的背上一阵恶寒。想当年,那支队伍是他爷爷组建起来的。虽然爷爷不是那支队伍的最直接领导,却是最高统帅,而那两个直接领导是爷爷派出去的人……
天哪,当年罂粟行动队全军覆没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可怕的内幕啊?
“傅禹航,你怎么了?我的话让你联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走吧……”
她还以为他想到什么了呢……
秦芳薇有点失望,而心下那种想把真相调查出来的渴望现在越来越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