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地转头看了皇帝一眼,随即面色如常:“这是好事呀,为何现在才说?”皇后低头,有些羞涩:“兰儿不曾有孕过,不敢确认,是几位御医都诊断过,且如今胎象已稳,这才禀报。”
这时,众妃嫔纷纷道贺,太后唇角含笑,道:“宫中又快有孩子了,且是正宫所生,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皇帝点点头,他刚得一子,如今又要有孩子出生,自然喜不自禁。他命人取过明黄缠枝牡丹丹凤朝阳的披风,亲自为皇后披上,拥她上了皇后的凤撵,嘱咐绯烟与莲雾细心照料。
送走了皇后,众人才随皇帝移驾到了桃李园。
春夜静好,桃李园悬挂着绢灯,灯火朦朦胧胧,映照着如雪的飞花,如同梦境。
众人接着饮酒行乐,不知人间何世。
李言宜只觉得无聊,于是坐在角落默然饮酒。
太后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妙龄少女,李言宜扫了一眼,只当是皇帝新纳入宫中的爱宠,不以为意。然而太后朝他招手,口型分明是:“来。”
李言宜只得上前去,太后又对少女耳语,不知说些什么。少女有些赧然,抬头迅速扫了李言宜一眼,又低下头。她穿月青色纱缎上裳,极淡的玉蓝裙上隐约有梅花的痕迹,和李言宜一身颜色非常相配。她低首敛眉,手中掌着一盏金色的宫灯。宫灯由上好的绢纱织成,里面灯火绰约,泛着清甜而恍惚的香气。她的声音也清甜,是少女的稚弱。
“灯火昏暗,琳娘为王爷掌灯。”
“你叫琳娘?”
“正是。”
李言宜并不恍惚,他明白太后的意思。这个少女,是太后为他安排的相亲对象。接过绢灯,道了一声谢,便不再多说。少女没料到他是如此反应,愣在当场,幸而有韩昭仪匆匆将她唤走,才化解了这场尴尬。李言宜径直走到了太后面前,太后有些不悦,李言宜轻声央求:“母后让孩儿自己觅一个王妃吧。”
皇帝在笑,眼望着在韩昭仪处的少女,道:“韩昭仪的妹妹这般才貌,七弟也不放在眼中。倒好奇了,难道七弟心中已有良人?只要你开口,就是天边的仙女儿朕也为你娶来。”
“也未必是仙女儿,皇兄说笑。言宜是羡慕皇兄,可以坐拥后宫三千,臣弟无敢奢望这等福泽,只盼能得一个知心人,携手这一生罢了。”
太后终于开口,神情倦怠:“你要去哪里找?”
李言宜笑道:“其实孩儿一直有个心愿,母亲别笑话孩儿没出息。孩儿在西凉时,极其思念故国,想着有朝一日回来,必将游遍国中山水,方不愧为我国人。这里就想向母亲讨个假,让言宜出去瞧瞧,指不定能带回一位王妃呢。”
“笃义。”太后突然唤了一声李言宜的封号,她说:“你父皇在时,经常说你敏慧重义,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当然你也知道,有时候身在皇家,很多事都不是能随自己心意的。你要执意自己寻找,我并不阻拦。我身体渐好,你在宫里侍疾已有时日,长久如此,于六宫不便。该做如何打算,你自己应当清楚。”
“孩儿谨遵母后教诲。”
太后摇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冲皇帝道:“夜深了,我也乏了。”
恭送太后移驾回宫之后,众人也散了。
☆、第12章
李言宜第二日便出了宫,出宫后他没有立马去行宫,只顾游山玩水,如此过了大半月。到了五月底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芸湖中心岛上的行宫。
对于行宫,李言宜只有幼年的记忆,他知道临湖一处遍种辛夷,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如今他看到的情景是绿叶摇光,树影茂密,已是初夏时节。忽有了诗情,他便随口吟了一句:“落尽芳菲春日迟,花至荼蘼夏亦知。”他随口吟来,也不论平仄,出口之后,自己也觉得句子格调不佳。李言宜沉思之际,听得身后传来轻响,转过身便看到白未秋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似笑非笑道:“王爷词句不符平仄,当改改。”
李言宜没有料到能这么快见到他,一时呆立在原地。他突然发觉,自己总是在以为永远见不到白未秋的时候见到他。
白未秋微抬下颌,目光扫过枝头叶间,曼声道:“芳菲落尽春日迟,荼蘼花至夏初知。”微侧的脸庞,忉忉郁结,是人世间一杯清酒所浇透的浮光掠影。
李言宜再也按捺不住,他步履匆卒,脚下的路径宛如蔓草蜿蜒。他一路分花拂柳,到白未秋的面前,不待他有所反应,便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一手扣住他欲挣扎的手,一手扶住他的后脑,将自己的胸膛贴近,不容闪躲。
对李言宜而言,白未秋等同于故乡,是思念的陈酿。不,白未秋比长安更久远,是自他懵懂时便产生的旷日持久的渴慕与向往。
白未秋没再挣扎,他的目光清冷,不见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