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美好的早晨就这样被这两个无趣的男生打乱了。
我坐在餐厅里安静地享用着手里的鸡肉粥。好长时间没有尝到忠叔的手艺了,依然是童年的味道。昨天见到忠叔的时候,他的鬓边已经花白。在临江客栈做了近十年的大厨,我是亲眼看着他肤色渐渐变黑、手掌变得粗糙、身材变得臃肿起来的。仔细想想,忠叔算是现在陪在我身边时间最久的人了。
“想什么呢?勺子都快啃变形了。”三宝端着一碗鸡肉粥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望着手里啃了半天的塑料汤勺,嬉皮笑脸道:“想你爹呢。”
“我爹?我爹有啥好想的?”三宝一脸八卦地看着我,“你是在学校偷偷交了男盆友了吧?”
我今年十七岁,再过一个礼拜就十八了,现在想想平时身边的确围绕的不少“苍蝇”,但我这颗鸡蛋却从来都没开过缝,是不是自己要求太高了?不,一定是我太爱学习了,不想为了恋爱这种丧心病狂的小事荒废了学业!对,一定是这样!
“男盆友嘛,太多了!都不知道该想哪个好了。这不,早上又勾搭了两个。”我真是太不要脸了。
“早上?”她两只眼球快速地转动了一下,“啊,那俩啊……你认识?”
“刚认识!”怎么可能认识嘛!一大早起来除了你就看到了俩陌生人!忠叔一直在厨房忙里忙外,姑姑一家人又到哪里溜达去了!
“他们两个是谁啊?”我正经的问道。
三宝白了我一眼,似乎在说:你认识个鸡毛!
“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叫洛佩,哈尔滨人,两个月前才到这里来打工的。”
我感慨道:“他才多大呀?”
“不大不大,才比我大两岁,二十三。”三宝若无其事地回答。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一张二十三岁的娃娃脸。本来外表就已经很不吸引女孩子了,这年龄不就更扣分嘛。当然,只是相对于年轻的我而言。
三宝继续说道:“楼上那个喝酒的,房客,前天才来的。虽然有些痞里痞气的,但人还算规矩,就是太会喝酒了。”她向我凑近了一点,放低了声音,“他这两天一共喝了我们这里二十五瓶水酒!”
我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他输液啊!”
“他叫孙霆,好像是个财仔,来追债的。当然,追的肯定不是我们店的人。”
听完两个人的介绍后,我对他们更不感兴趣了,随即换了个话题:“我姑姑和姑父呢?一大早就没看到他们。”
“睡觉呢。”三宝将一大口鸡肉粥送到嘴里,不愉快的神情从脸上一闪而过,“我打理这家店之后,他们就很少管店里的事了。还有你那个表哥,毕业那么久了,从来不去工作,一天到晚就缩在房间里打游戏,就连三餐都是我给他送去的。他有时候还会装摸做样地来帮我做事情,然后一直对我动手动脚。你这帮亲戚真不怎么样。”
她说话还真不避讳。看来她在这里的处境也不是特别的好。
姑姑林岚是我父亲的姐姐,比父亲大三岁,很早就结婚了,嫁给了当时的房产小亨杨子成,生了一儿一女。父母去世后,她和姑父作为我的新监护人,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为由住进了临江客栈,代替我的父母开始做起了客栈生意。前几年他们还在市中心的丽景别墅群买了一栋三层楼房。当然了,盘着这套临江客栈,买房的钱从哪来的不言而喻。
高中以后,我住进了学校宿舍,姑姑和姑父帮我缴清了学费,并且每个月都给我寄了一笔可观的生活费。我很感谢他们这些年在经费上给予我的支持。不过我能感受到,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好像并不是特别待见我,言谈举止中对我的厌恶之意也越来越明显。
我向来是不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我的家人的。很多事情,我不愿,也没兴趣去琢磨它的好坏。无论事情原本是什么样,我不是都安然无恙的过来了吗。
至于我的表哥表妹,在父母的耳濡目染之下,也都变成了颇具心眼的人。
我的表哥杨子敬,很早就读完了大学,毕业后一直以照顾酒店生意为由,窝在家中啃老。
杨子欣作为家中最小的妹妹,从小便受到了家中无尽的宠爱,养成了一身娇惯的毛病。她今年刚上高二,和我同在上谷中学,但我们在学校却很少见面。我们唯一的共同点:都是金钱的奴隶。
见我长时间没有说话,三宝开口打破沉默:“说说你吧,三个月的假诶!打算干嘛?旅游吗?”
我苦笑了一下,心里想着现在连给自己买部手机的钱都没攒够,想要出去旅行的话,估计刚走出上谷市就得沿街乞讨了。
我晃着汤勺,做出思考的样子:“旅游就算了,外面的世界不太吸引我。计划嘛……找个来钱多的活先干着再说。”
三宝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打工啊?你现在就打工会不会早了点?”
我也毫不掩饰:“谁叫我穷呢。”
就在这个时候,大厅里走进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个公文包,踏着漆头皮鞋,看上去十分精明干练。他走到前台处用力敲了敲柜台。
三宝将吃完的碗筷塞给我,留下一句“帮我收拾一下”就跑去招待客人了。
我将餐具收拾好端进厨房,刚准备开水清洗的时候,洛佩走了过来夺过我手里的碗筷:“还是我来吧。”
这个男生对我似乎显得过于殷勤。既然如此,我也不就与他客气了。我与正在切菜的忠叔打过招呼后,就转身离开厨房。
我刚踏出厨房门口,三宝便匆匆忙忙地跑到了我的面前。她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雨涵,快到大厅里去,我现在去叫醒老板他们。”
看着朝着姑父的房间一路小跑的三宝,一股压迫感涌上我的心头,似乎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我来到了客栈大堂,那名西装男子此时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喝着早茶,看着手表。
跟他有关系么……
他来看到我进来之后,立刻起身,向我递上一张名片:“您好,我是中成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叫钟剑。”
接过名片,我细细地打量这个男人。他梳着大背头,脸上架着一副玻璃片比啤酒瓶还厚的银框眼镜,身材笔挺,给人一种职场精英的感觉。
律师?律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家里谁要打官司吗?难道是吃官司?
我微微颔首:“您好,我叫林雨涵。”
他对我做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我们相对而坐。他对我说:“请稍等一下,要先等人到齐。”
我礼貌地朝他笑了笑,然后继续头脑风暴。
大约过了五分钟,姑姑、姑父和子敬、子欣衣衫不整地赶到了大厅。这也是我昨天回来之后,第二次见到他们。姑姑和姑父礼貌地跟钟律师说着客套话;子敬则软绵绵地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子欣更是一副还没睡够的样子,挂在哥哥的身上半眯着。
我知道了,绝对不是家里人要打官司,应该是有人要吃官司。
在钟律师第二遍自我介绍以后,家人们和我一起坐在了长沙发上。钟律师坐在我们对面,慢条斯理地将公文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
“很抱歉在起床时间打扰了各位的美梦。我今天到这里来呢,是为了林泽先生生前留下的一份特殊遗嘱。”
“遗嘱”两个字雷鸣般地击穿了我们的大脑。
原来我老爸曾经立过遗嘱!我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惊讶之余,我侧眼看了看同样目瞪口呆地家人们。子敬和子欣睡意全无,用一脸看了恐怖片的表情盯着钟律师;姑姑和姑父的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紧张的表情。
“有遗嘱?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子欣发出尖锐的质疑声。
“这是一份特殊遗嘱。按照林泽先生生前的嘱托……”钟律师的目光渐渐地移到了我身上,“这份遗嘱要在他的女儿,也就是林雨涵小姐,在她的十八岁生日那天才能公开,并且正式生效。”
我也不清楚自己的眼睛瞪得有多大,只是在头脑飞速运转之余,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身边向我投递过来的灼热的目光。
良久,钟律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我怔怔地问道:“律师先生,请问家父是在什么时候立下遗嘱的?”
“一四年,二月二十六日。”
一四年的二月二十六日……那就是我父亲去世前的一个月。
父亲在离世之前曾经立过遗嘱,还要求在我十八岁生日这天公开。难道……
短短几分钟,我的意识掉进了东非大裂谷,再冲上珠穆朗玛峰,然后又拴着绳索从峰顶坠下。
“那……遗嘱是怎么写的?钱和房子归谁?”杨子敬直勾勾地盯着律师,那双眼睛仿佛要把对方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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