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地对视过哪怕一次。
“我不想再提起了。”
苏言终于开口了,他浅灰色的双眼深邃平静的像是暴风雨过后的海面,几乎难以再从他的神情里再读出任何哪怕涟漪一般的波动:“你到了,下车吧。”
夏庭晚几乎是恍惚地走下了苏言的迈巴赫,在车门关闭前,他依稀听到自己很小声地说了句:“苏言,对不起。”
对不起。
六个月前,他和苏言的关系有点小问题。
或许是因为那段时间苏言太忙,所以有时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生性敏感,很快就和苏言闹了别扭,因此心情不好喝了点酒。
那天夜里,他还带着酒劲儿去苏言的书房里随便翻了翻,没想到找到了一本日记。
那日记本是十多年前的古老样式了,漆黑的皮质封面,大约有三百多页,沉甸甸的重量似乎带着一种秘密的沉重。
夏庭晚最开始没太在意,从中间随意翻起,第一页就是那样的一句话。
“爸爸打我,用皮带,打了我十二下,然后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让我吃晚饭。我以后再也不偷吃糖了。”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遍体生寒的恐怖,就那样颤抖着翻完了整本日记。
日记的主人是苏言的异母弟弟,那应该是个不大的孩子,表达能力还很是单薄吃力。
可是上面一页一页地写下了被父亲反复殴打和虐待的记录。
或许是因为那上面记录下来的痛苦太过真实,几乎是一瞬间调动起了他对于过去的所有黑暗记忆。
他以为可以埋葬掉的,不再回顾的,不再面对的,那种沉重在那一夜把他彻底击溃了。
他想起父亲喝醉了酒骑在他身上,劣质的皮带一下一下地狠狠抽在他的后背上,皮带带着脆响蹂躏着皮肉,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肉迸开时发出的惨烈动静。
他在苏言昏暗的书房里,哭得跪在地上呕吐,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他控制不住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愤恨,那样的强烈,几乎想把世界上所有拥有过幸福的人都在一瞬间和自己一起燃烧掉。
苏言回来之后,他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了苏言。
他其实始终记得他说过的话,哪怕他是多么希望那场车祸能让自己失去那一夜的记忆。
“你不是爱我,你只不过是同情我,去他妈的,我不需要你同情,苏言,很心疼你弟弟对吧,可你救不了你弟弟,所以你就想来救我,你凭什么?你什么都弥补不了,所以你也救不了我,我被打得吐血,我想要变成一只鸟、变成鱼时,想要逃离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以为你现在给我的这些东西就能救我?你他妈的太迟了,我已经是现在这个模样了。你说你爱我,其实你只不过是居高临下地用同情施舍我,再包装成爱我的样子,你在利用我,来弥补你对你弟弟的愧疚,对吧?”
苏言,你是个自私伪善的王八蛋,我想你永远滚出我的生活——”
那一夜,他对苏言这样说,然后,他没有等苏言解释,带着酒意开着自己那辆兰博记忆冲出来苏家的香山大宅。
车祸之后,他清醒下来曾和苏言问起他弟弟的事。
苏言告诉他,苏谨在十一岁那年自杀了。
那以后,他们谁都再没提起过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