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天剑宫内摇着折扇,快步追上徐少商的步子,拉长了语调,懒洋洋地问道:“老爹,那寻天剑的事,你就真的这么放着?”
同徐怀水那仿佛从金玉中堆砌出来的公子哥儿的模样不同,徐少商面容再平凡不过,一身靛青长衫,唇下蓄须,咋眼望去,就像是凡间普通的乡绅,唯有在目光开阖间从眼中溢出如实质的剑芒,才能叫人隐约触摸到他近乎返璞归真的修为。
徐少商听闻徐怀水的话语,淡淡道:“并非是放着,而是静待时机——你想要如何?”
徐怀水剑眉一挑,十分坦诚地笑道:“想打探一下老爹的态度,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寻天剑的用处呗。”
寻天剑乃是天剑宫世代传下来的剑,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它长十六尺,重逾千斤,不知是何材料铸成,更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但瞧那足足十六尺的剑,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拿在人手上用的。它放在天剑宫禁地的祭坛之上,只有每十年一次为天剑宫先辈祭祀时才得以一见,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因此从徐怀水记事起,就对寻天剑十分好奇,不下十次地试图打探出寻天剑的用处来历,然而徐少商对此闭口不言,叫徐怀水即便是身为天剑宫的少宫主,也对寻天剑如他人一般一无所知。
如今,寻天剑没有丝毫征兆地失窃了,徐怀水虽觉得天剑宫出了内鬼,也因这无礼挑衅而恼火非常,但比起寻天剑失窃的过程,他更想知道的是寻天剑失窃的理由:它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为何那内鬼什么都不偷,偏偏偷走了寻天剑?!
对徐怀水的问题,徐少商平静道:“待到你成为了天剑宫宫主,我自然会告诉你。”
徐怀水夸张地叹了口气:“又是这句话。”
徐怀水从小就在问这个问题,然而他从小就得到的是这个答案。徐怀水觉得,他老爹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顽固,明明寻天剑已然失窃,危机随时都可能爆发,可徐少商说不告诉他,就不告诉他,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徐怀水嘟哝道:“老顽固”。
徐少商终于笑了笑,缓和了脸色,道:“非是顽固,而是有些事情,早早告诉你有害无益,其实话说回来,若你能择日宗的宗主那样,我必然——”
“好了好了!”徐怀水本就恼恨跟别人相比,以前是徐少商,现在还多了个闻景。本来听到李长老的话时他就不太高兴了,如今再被徐少商一提,心里的火气便蹭地一下上来了,“比来比去,你们烦不烦?”
“你们不烦,我烦行不行!那么喜欢他,有本事你就让他认你当爹!”
丢下这么句话,徐怀水气冲冲地掉头离开,刚好撞上了向徐少商走来的徐歆秀。
徐歆秀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心里十分莫名,望着徐怀水头也不回的背影又是生气又是不满。
徐少商不等徐歆秀开口,抢先叹了口气,道:“那小子就是这么个讨人厌的狗脾气,小秀你也别生他的气。”
徐歆秀皱了皱眉,道:“叔父,你便是太惯着他了,表哥这性子,也不知已在背后招了多少人的骂!”
徐少商又是一叹,道:“你表哥他从小就没有娘亲,所以我就难免……”话一出口,徐少商就恍然醒悟,觉得实在是不该在徐歆秀面前提起这些,便用歉意的目光望着徐歆秀。
徐歆秀倒是毫不在意,道:“叔父不必如此。我自小就没见过爹娘,本来就当自己是天生地养,后被叔父寻回,也是多了个亲人,而不是少了什么,就连我年幼的那些苦楚,都在被叔父寻回后的日子补偿得更多,过得比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这实是我的幸事才对,叔父何必为我难过?”
徐歆秀越是坦然,徐少商便越是愧疚,忍不住想要为他的哥哥,也就是徐歆秀的父亲辩解些什么,但话在嘴中打了个圈后,便觉得任何理由对于徐歆秀来说恐怕都不重要,更是推卸责任,于是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说道:“小秀来同我一块儿去见择日宗宗主罢。”
择日宗宗主……闻景么?
徐歆秀一愣,想到闻景,心中不由得升起些许奇异的感慨:多年前还只是稍稍胜她一筹,甚至在剑术上另辟蹊跷才能赢过她的人,如今不但是一宗之主、同她叔父平起平坐的人,更已经迈入元婴,成为了众人皆须仰望的存在……
徐歆秀从小就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向来不肯示弱于人。她的天资虽好,却远远比不上表兄徐怀水,但她从不肯在徐怀水面前退缩,只是加倍努力,想要追赶上去。如今徐歆秀以勤补拙,于二十二岁迈入金丹,三十岁修为突飞猛进,离灵寂期只有一步之遥,成为众多修士口中天资卓绝的人之一,几乎可以同徐怀水相比……然而比起三十岁便登入元婴的闻景来说,无论是她徐歆秀,又或者是一直被她追赶的徐怀水,又何足道呢?
世事奇妙,不过如此,然而世上总是没有十全十美之事,就算是作为天之骄子的闻景,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