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将身轻闪,转眼已经到了琴声之处,却见院中一人白衣委地,膝上放了一台瑶琴,琴声自他指尖传出,时似檐间滴水,又如雨落芭蕉,有若天籁之音。翦横波平时闲暇,也会独自抚琴调筝,此时闻听琴音,却想不到这人的琴技居然十分精湛,较之自己亦是不遑多让。一时之间竟忘却了四下杀机,便立在院口倾听起来。
那人时下弹的,却是一曲幽兰。琴声极缓,将空谷幽兰之清雅素洁,静谧悠远的意境烘托到了极致然而曲声忽转,且变调之时手法高妙,衔接之处一点儿也听不出不突兀之音。这首变了的曲子,更是四海皆传,只听音节流亮,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衷肠似火却偏旖旎绵邈,正是昔日大才子司马相如所制之琴曲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翦横波听了片刻,突然双颊微红,只得打断那人道:“这位先生,此处危险之极,还请暂避一时。”
那人琴声立停,却不回头,只是笑道:“此乃佛门净土,有何危险?姑娘只怕是过虑了。”
翦横波听到这个声音,便看着那人的背影冷冷道:“原来又是你。”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但见他长眉斜飞,面如美玉,虽然此时已经换了一身白衣,却更显得温文儒雅,风流蕴藉,正是景德山庄的大公子宫绮筳。
他将琴放置于地,长身站起,对翦横波笑道:“翦阁主既然不肯相见,宫某便只好到此来闭门思过了。”
翦横波向其正色道:“宫大少爷,小女子今日尚有要事,实在无暇与阁下纠缠,既然你不想走,那么我就只好走了。”
她转身正要离去,却听墙上一声娇笑道:“好一曲凤求凰啊!看来这位公子也是对咱们横波妹子魂牵梦萦,情有独钟的了。”
二人抬头看去,但见院落墙上立着四人,服饰各异,容貌艳美,说话的那名轻衫女子,鬓发蓬松,神情娇媚,正是“桃花杀”中的老三——晏春眠。
翦横波脸色微变,想不到这四人居然这么快就追到了此处。宫绮筳闻言却是喜形于色,当下向晏春眠笑道:“这位姐姐也懂得音律?想不到在此安乐寺中也能遇到知音。”
四人自墙上飘下,晏春眠笑着打量了宫绮筳几眼“啧啧!这位公子当真是人中龙凤,良质美玉横波妹子,姐姐我可真是羡慕你得紧呢!”
翦横波冷冷道:“我与这人并无交情。不过是在此偶遇而已,他那首凤求凰说不定却是弹给诸位姐姐听的呢。”
晏春眠尚未说话,范龙荮却忽道:“原来是在这里埋伏下了帮手,难怪翦阁主方才有恃无恐。”
翦横波淡淡道:“我已说过,横波不过是在此偶遇这人,他并不是我的什么帮手,更与此事无关,各位要杀的人是我,还请放不相干的人离去。”
宫绮筳听了几人对话,神情微变,看了翦横波一眼,又向吴凤楼等四人打量了一番,忽道:“几位莫非是‘桃花杀’中的四位仙子?”
祝水流笑道:“这位公子果然有些眼力,不过‘仙子’二字,我四人可不敢当”她微微笑着,向翦横波看去“有太虚阁主在此,世间又有谁能当得上仙子二字?”
宫绮筳闻言却笑道:“这位姑娘此言有差。翦阁主固然是风华绝代,但四位姐姐也自是绝色美人,有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各擅胜场。又如何当不得仙子?”
四人听了这话,倒有三人笑逐颜开,心花怒放,只有范龙荮面上仍是冷冷淡淡地没什么表情。
吴凤楼笑道:“公子真会说话倒叫我们平白受用了。”她轻轻向前走了几步,目光在翦横波和宫绮筳之间来回梭巡,翦横波只作不见,宫绮筳却是泰然自若。
只听她缓缓道:“我们四姐妹今日到此,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原本就与旁人无关既然翦阁主说了与公子并无交情那么便请公子速速离去,休要牵扯进我们之间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