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件事过去了,心下一松,孟昔昭站起来,本想走到他身边,亲一下,给个奖励,但余光看到自己身后的两件喜服,孟昔昭情不自禁的扭过头,又多看了一会儿。
这两件衣服,真的很漂亮。
他低声道:“成婚啊……真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
崔冶也站起来,他走到孟昔昭身后,日渐蓬勃的生命力已经在他身上展现,曾经消瘦的人,如今都可以覆盖孟昔昭的身形了。
他同样望着这两件喜服,低笑道:“二郎刚刚才答应过,要与我拜天地高堂,莫不是这就后悔了吧?”
孟昔昭轻嗤一声,往后轻轻一仰,便靠在了崔冶身上,崔冶揽着他,两人都没再说话,望着空荡荡的喜服,似乎他们在想象着同一个画面。
过了不知道多久,孟昔昭突然开口:“皇后陵寝即将修缮,不如,你带我去看看她。”
崔冶没说话,但孟昔昭感觉到揽着自己的那只手突然紧了一下,像是有些错愕,然后又很快松开了。
又过了一息,崔冶才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孟昔昭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他情绪上的波动一般,又状似随意的提起:“借这个机会,你说,把谢皇后移出陵寝如何?她本就不愿入崔氏的族谱,也不愿死后都和崔琂同葬,你可以为她选一个好地方,或者……把她送回谢家,葬在谢家的祖坟当中,或许,她还能变回当年那个未嫁的小娘子。”
孟昔昭说的比较小心,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身后人的回应,他忍不住直起身子,转过去,看向崔冶。
后者沉默着,好半晌才说了句:“房陵郡公不会同意。”
就算大齐比较开放,也没有把出嫁女葬在自家祖坟的规矩,崔冶想都不想,就觉得谢家不会同意的。
孟昔昭默了默,说道:“先问一问,如何?我知房陵郡公与你……可他毕竟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啊,你惦念她,他也惦念她。”
崔冶抿唇,片刻之后,他转身出去了。
*
清明前夕,太子宣布了要去皇陵看望已逝的谢皇后,要离开两日,期间的政务,就让两位相公和参知政事一同定夺。
自从太子监国以来,他日日都勤勉有加,比他那个标榜仁君的祖父都勤劳,如今好不容易请个假,人们甚至还挺欣慰的,去吧去吧,太子本就纯孝,去看看母后也是应该的。
太子走了,孟昔昭也跟着去了,皇宫里日日虎视眈眈的两尊大佛全都离开,闻士集一听说这个消息,心思就活络了。
他没有立刻轻举妄动,而是先去看了看天寿帝,卧床久了,一开始天寿帝是浮肿,如今便是消瘦,而且消瘦的厉害,脸上的肉都凹陷下去了。
这样的他,真的是一脸死相。
苏若存日日都陪在他身边,可她到底是照顾天寿帝,还是看管天寿帝,外人又不清楚,长久不翻身,天寿帝背上长了一片褥疮,那滋味有多难受,只有天寿帝自己知道。
闻士集过来的时候,恰好苏若存出去了,这应当是个绝佳的机会,但跪在天寿帝床边,看着皇帝如今的模样,闻士集无比复杂。
究竟是他判断失误,还是他判断正确,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陛下已然是这个样子了,若他想做什么,除了带陛下离开,另找地方安顿,似乎也没什么好法子。
天寿帝是正统,太子也是正统,他深知,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当中,效忠崔氏皇族的一大片,而效忠天寿帝到、即使他变成这样、也会抵抗太子的人,如凤毛麟角。
闻士集纠结了大半天,最后支起身子,在天寿帝耳边唤了两声,他想着,不管天寿帝能不能说话,至少,他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旨意。
然而不管他怎么叫,天寿帝依然在沉睡,顶多是眼珠子动了动,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动静。
最后闻士集只能心灰意冷的离开,而他刚走出华宁殿,他的脚步就僵在了原地。
他看见,华宁殿前的汉白玉石砖上,詹不休抱剑站在正中央,太子给了他穿甲胄、佩刀剑、于御前行走的特权,在皇宫当中,他也可以有恃无恐的全副武装。
两人对视,看着詹不休对自己露出一个勾唇的笑,闻士集这才知道,他的纠结,都是白费心思,若他胆敢有什么动作,刚刚在华宁殿当中,他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恐怕过后,太子等人还会给他加以行刺皇帝的罪名,将形势倒转。
闻士集不禁看向周围,天寿帝刚出事的时候,这里还有三分之一是原本的殿前司侍卫,如今,全换成了东宫的人。
他们全部听命于郁浮岚,而在驭下这一方面,郁浮岚做的非常好。
就像当初他的父亲,郁廿。
闻士集也领着一军,数十万人,可他长久的为天寿帝奔命,做各种琐事,不得不分权下去。导致如今,他是一条优秀的狗,却不是一匹能率领千军万马的狼王。
最后,闻士集沉默的离开了,詹不休站在原地没有动,等他彻底离开以后,他才微微抬头,看见华宁殿的门口,又多了一个人。
就是刚刚躲避起来的苏贤妃。
苏贤妃对他微微点头,然后垂眸进了殿内,詹不休微微一顿,抬头看向日头,算着还有多少时间。
已经到了这一步,胜利唾手可得,他不会看着任何一个人过来,毁掉他们所有人的盼望。
*
既然是要去给皇后扫墓,太子来谢家门庭,探望母家,也就变得十分正常了。
谢幽提前回家,站在前厅当中,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他十分的紧张,孟昔昭看着他,很想对他说,别怕,崔冶比你还不自在。
……
虽说是舅甥关系,但他俩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了,太子掌权以后,谢幽依然是大理寺少卿,根本没资格进宫,所以也没机会跟太子修复关系。
谢原在皇宫里,谢韵因为被欺负过,不敢出头,以至于这气氛,就一点一滴的尴尬起来。
谢幽试图把太子小时候爱吃的东西递给他,然而太子看着那盘子吃食,早就忘了这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