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沓的脚步,惊恐的话语,慌乱的喘息。
欢颜为他洗去眼上的药物,然后奔去检查午时给他敷眼后剩余的药材。
等她再回来时,她坐在他对面,浑身都僵冷着,双手死命的捏着他双臂,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肉里。
她本该诊脉,本该开药方,本该用她最拿手的针灸治病救人
可她居然就那样僵硬地抓着他手臂,什么也没有做。
许知言从没“看”到欢颜面对病人时有这样僵硬的一刻。
他也那样僵硬地坐着,神思忽明忽暗,似乎仅余的那点神智随时会给什么东西轻轻抽走。
许久,他问:“药里给人动了手脚?”
欢颜点头,然后意识到他根本看不到,眼前忽然也就黑了。漫无边际的寒冷和惊恐忽然间将她包围。
她定定神,看着许知言的眼睛,哑声道:“千里镜被人换了!换了一种药性至凉的鳆鱼甲。研成粉末后,它们看着一样,可药性相冲上午我是看着药僮用千里镜研磨好的,午时用药时就没有再仔细检查”
因给夏轻凰针灸疗毒,她早已体力透支,根本无法亲自为许知言上药。
本以为自己上午看着研磨调配的药材绝不会出问题,不想还是被人算计成功
她看向许知言,浑身都在颤抖。
那双本该复明的眼眸,便是瞎着也是那般黑白分明,动人心魄。
可是,这一刻,他的眼睛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如无数条细小的毒蛇纠缠盘绕,几乎占有了整个瞳仁,看着不仅丑陋,甚至诡异,恐怖
那样遗世**风华绝代的男子,竟被一对这样可怖的瞳仁毁了,毁了
赵十年呆呆地站在房中,手足无措;宝珠已簌簌掉下泪来,却将手指塞入口中,生生地憋住即将冲口而出的号啕大哭。
“怪我,怪我”
欢颜喃喃地说着,一滴两滴的热流掉在许知言手上。
许知言心里一烫,忽然便明亮了些,张口便又说出和先前一样的话来:“欢颜,别怕”
欢颜道:“我不怕。可我不仔细,我害了你”许知言轻轻笑道:“傻瓜,我都想不到的,你又怎会想得到?你又怎会想到,他们要对付的,原来不是你,而是我,是我”
他始终只想着欢颜。
怎样留住欢颜,怎样使她不被居心叵测的人陷害,怎样为她找回应得的身份和地位。
他却忘了,如果没有他,欢颜便是水间浮萍,陌上飞絮,随便掀起一点风浪,便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胸间似乎充盈着酸苦之极的黄莲水,翻江倒海般折磨着他。
他忽然又想起了母亲含恨死去的苍白面庞,忽然又想起了刚被人弄瞎眼睛时的惊惧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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