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多矣!”
瞧着甄远邺没入远处雪色的身影,思其言,甄莺儿皱眉。甄氏到她父亲传得一妙手回春之术,昔年问病看诊之人各色各样,诸如达官贵人、江湖草莽、书香子弟、山野之民等,是以甄莺儿倒是学了一两式功夫防身。
想不到京内这些书生子竟也不同想象中一般手无缚鸡之力,不过,那又如何?甄莺儿循着方才季妘一行人的脚印跟了上去,此女向来是个真正无法无天的性子。
雪大了几分,甄莺儿其后远远坠着众人,仔细看了看,发现就这会子功夫,竟就不见了季妘的身影。待她察看一二,旁处倒有一行分辨不明的脚印延伸而去。
本想让你在众人面前丢个大丑便饶了你,如今单了去也好,倒省了我的麻烦。
甄家独生的掌上明珠,向来是甄莺儿说一旁人不敢说二,季妘还是除了甄远邺之外第一个敢这么对她说话的人,她治不了甄远邺,还对付不了你一个居于深宅后院的闺阁小姐么?
这路上脚印愈发浅了,兼之又是覆了一层薄雪,走到此处,竟再也寻不到踪影。
“人呢?”甄莺儿跺了跺脚,有些着恼。
这女子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有男子轻笑声远远传来,甄莺儿不防此处有人,向声音来处看去。
那株梅花树下竟坐了个人,那人一身白色的中衣,全身上下俱是积了一层白雪,青丝掩了半面,看不真切面容。
这样一个人连呼吸都微不可闻,难怪方才甄莺儿没看见。
到底是女子,这男子中衣示人,方才又嘲笑于她,直教甄莺儿臊得慌,骂了声不要脸之后,也不管其死活,便匆匆离开了。
“她走了,你倒是可以出来了。”男子声音不带半点笑意,有些低哑,轻咳了两声。
此言不久,不远处树后走出一人,可不正是季妘,亦是一身儿的白色,她捡起方才埋在雪中的绸伞,撑了起来,看着甄莺儿离开的方向,轻声道,“难道就不冷么?”
在树下盘坐之人愣了愣,大笑,“冷啊!真冷啊!”
虽大笑,却分明不带半点喜悦。
本以为那人因着当年和五哥的情分,到底不会对他动手,却谁知那至高无上的权利终究会腐蚀人心。不防身畔小人,差点误了性命。不过,现遇此女,真丢了性命也不奇怪!
季妘不知作何想,转身面对那男子,从袖中取出一壶酒扔了过去,“喝罢!”
精致的玉壶,里边竟是如斯烈酒,男子也不怕有毒,饮罢入喉,浑身都烧了起来,僵硬的身子都暖和了几分。
“你倒是心胸宽广!”男子微眯了眼,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季九怎么知道他在此处?
“传闻梁王殿下性情乖戾,最喜红衣。”男子身下依旧可见斑斑血迹,那片红,艳丽得刺目,季妘不见得惧怕,泰然自若,语声似嘲带讽,一双眼睛望其如同刀剑一般锋利,“却不知如今此番狼狈,倒也懂得取舍。”
若非除去外衣,以雪加身,怎能掩藏身形?怎能断了血腥之气?
那男子正是梁王,闻季妘一言,沉了眉眼,原本以为不过手中执棋,翻掌间便可定其生死,却不料内里自有乾坤,此女今日倒让他捉摸不透。
“你待如何?”梁王身边护卫死伤殆尽,如今身负重伤,为保得性命,不得不藏于雪中,如今更是四肢僵硬。
那日秋狩,梁王差点射杀了季妘兄妹。季妘于他,是杀?是救?
从来没有将季妘这位后宅女子放在眼里,今日之景,梁王倒是看了个仔细。
少女一身的白,只见得墨发玉簪两色点缀其间,锦缎白衣,束了一掌宽素白半月水波腰封,外边罩着月白绣花小披风,不显清淡,但有几分冷傲,如枝头红梅。
你来我往这么久,无非试探二字,谁人能知如此寒天,季妘掌中却是冷汗涔涔,已然知晓梁王如同待宰羔羊。
不能久待!季妘一步一步走向梁王,丢却绸伞,亦不顾雪冷浸身。
她慢慢走至近前,脸色霜白,眉间却是煞气冲天。萧焕风第一次知道,原来京内向来十指葱葱的弱女,竟也有如今冷硬的时候!
数月之前,她为鱼肉,而今,她为刀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