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太寂静了,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似乎空气都停止了流动。顾雄飞忍不住横了叶雪山一眼,发现他微微低头垂着眼帘,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正在咀嚼,身板倒是挺的很直。
叶雪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是不动声色。咽下嘴里的果干,他转身又拿一片,同时借机想要观察一下对方的神情。不想他要拿果干,顾雄飞也要拿香烟,两人冷不防的打了个照面。目光骤然相对,都是愣了一下。
然后顾雄飞自顾自的继续点烟,叶雪山则是把手里的果干又丢回了碟子,忍无可忍的开口说道:“釜底抽薪,你够卑鄙!”
顾雄飞当即被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他活了快三十年,还没收过“卑鄙”评语。喝口热茶润了润喉咙,他知道自己在叶雪山眼中已是做定了坏人,所以也不屑于反驳。神情傲然的向后倚靠过去,他垂眼盯着烟头火光,单是四平八稳的冷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叶雪山又转过了脸。捏起一粒瓜子向顾雄飞一掷,他毫无预兆的换了亲热语气:“哎,哎。”
他忽然示好,反倒把顾雄飞吓了一跳。八风不动的扭过头来,他发现叶雪山竟然笑微微的,一张白脸在素净长袍的衬托下,是个正正经经的好看模样。
他不知对方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心里提防着,表情依旧绷得很紧。而叶雪山将一粒瓜子送进嘴里,欠身凑向他低声笑问:“大哥,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给我添乱?”
不等顾雄飞回答,他用手撑上桌面,距离对方越发近了:“我再陪你睡两觉?”
顾雄飞盯着他的眼睛,就见他眼中笑意渐渐冷淡。白皙脸上的红润嘴唇慢慢抿了起来,叶雪山鼓足力气“呸”的一声,把嘴里的瓜子皮狠狠吐到了顾雄飞的脸上。
顾雄飞猝不及防的一闭眼睛,而叶雪山起身一把抄起皮袍子,低头对着顾雄飞轻声说道:“畜生,这生意我不做了。”
说完这话,他迈步向外就走。大踏步的冲进院内,他想着买卖不成情谊在,自己得向贺占江道个别。哪知他正要往旁边的厢房里走,贺占江却是从外面院里跑进来了。
他当即停住脚步,对着贺占江一拱手:“贺师长,我这就要告辞了。虽然合作是不成了,但朋友的情分还在。往后你要是到了天津,千万告诉兄弟一声。”
贺占江抬手向天一指:“走什么走哇!你看天色!”
叶雪山仰头望天,就觉着天黑,除此之外也没看出什么来。贺占江见他懵懂,就又补了一句:“要下雪了,现在上路太危险,你住一宿,明天雪停了再走!”
51、停战期
叶雪山已经对顾雄飞反感至极,不能与其同处一间屋檐之下,赌气非走不可。贺占江平时也当他是个好朋友,这时就追着拦他;双方一前一后的到了前院,林子森等伙计们正在门房里喝热水,如今忽见叶雪山气冲冲的走出来了,连忙迎出门去。贺占江见惯了他们,这时便毫不客气的吆五喝六:“林子森,你快拦住你家少爷!天都阴成什么样子了,这个时候往外走,不是作死么?”
叶雪山在城市里长大,不会看天;林子森毕竟是比他多吃了几年咸盐,自从跟了叶雪山后,又常在山野林间往来,所以富有经验,也不愿走:“少爷,贺师长说得有理。如今一来是晚了,夜路难行;二来大野地上真要来了风雪,能把马车吹翻。再赶时间也不差这一晚上,明早再走吧,好不好?”
叶雪山穿着单单薄薄的一身长袍,皮袍子还搭在臂弯上。苍白着一张脸站立不动,他半晌不肯言语。林子森看他仿佛是动了大怒,但贺占江一脸诚恳坦然,是真心实意的不让他走,这样看来,他那发怒的对象,显然又不是贺占江。
当着身边众人,林子森不好多问,又怕叶雪山犯倔,只好放低了身段,好言好语的哄他劝他:“少爷,听我一句吧。城里下雪和野外下雪不一样,再说从来没有冬天赶夜路的,人受不了,马也受不了啊。”
说到这里,他正要让贺占江再帮忙劝上几句,哪知抬头向前望去,他忽然一怔。
他看到了顾雄飞!
顾雄飞穿的单薄,衬衫外面只套了一件青缎子马甲,可是昂首挺胸,并不畏寒。前后院间开着个门,单手插兜停在院门槛子上,他沉着脸大声说道:“好了,别走了,我又不吃人!你逃什么逃!”
然后不等旁人回应,他转身向内走回后院,一边走一边又嘀咕了一句:“真他娘的姨太太脾气!”
他一出声,院子里就安静下来了,字字句句全入人耳。叶雪山听得清楚,登时气得面如白纸。把皮袍子用力向下一掼,他这回不用人劝,自动就来了个向后转。大步流星的赶上顾雄飞,他恶狠狠的嚷道:“你站住!你说谁是姨太太脾气?”
顾雄飞没言语。估摸着叶雪山是走近了,他回头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同时大声吼道:“老贺,关门!”
说完这话,他三步两步就把叶雪山扯进了房内。而贺占江目瞪口呆的愣了一瞬,就觉自己是没事找事、惹火烧身。苦着一张脸当真下令关了院门,他隔着一道门放开了大嗓门:“少爷,我是个讲感情的人,和小叶一直处的不错。你俩要打要骂我不管,但是不许弄出人命。听见没有?”然后他又把林子森向外推了推:“你别跟着过去凑热闹。他俩是亲戚,打完了也还是亲戚。你们伙计懂个屁,回房里烤火去!”
林子森勉强控制自己不失态:“不是,贺师长,顾家大爷对我们少爷是真打,他原来打过一次!”
贺占江另有主意,倒是希望顾雄飞和叶雪山赶紧打个结果出来,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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