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轻的汽车夫去哪里了,他不知道。慢吞吞的坐了起来,他继续研究着周遭的环境。大床是西式的,铺着厚厚的弹簧垫子;大床周围有限的几样家具,也是一色的富丽堂皇。屋子是好屋子,墙壁雪白,电灯明亮,可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就是和正常的屋子不大一样。
叶雪山知道自己是被人绑架了,被人绑架当然是个倒霉事情,不过倒霉归倒霉,总还合乎世上的道理,起码比这屋子合理。绑架就绑架吧,他悄悄的伸腿下床,心中极力的安慰自己:“家里总还有点财产,也不做一年半载的打算了,买命要紧。”
然后他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一座梳妆台前。歪着脑袋一照镜子,他忽然打了个激灵,发现自己的衣裳全被换了!
西装换成了薄绸子睡衣,脚上穿着的也是拖鞋。刚才光顾着往外看了,竟然没有留意到自身的变化。绑匪要的是巨款,不会贪图他一身好衣裳,于是方才的猜测就不对了。慌里慌张的浑身摸了一遍,他发现自己的钱夹怀表也全没了!
一无所有的感觉让他咽了口唾沫,同时留意到了手指上的钻戒。当年吴碧城送给他的礼物,样式精致,永不过时;他当个好玩意儿戴在手上,从来不曾摘下。现在他周身上下顶数此物最值钱了,下意识的将其往指根推了推,他想大概是扒衣服的人没有留意到它,但是也不应该,怀表都搜走了,钻戒会看不见?
然后他骤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看出了屋子的怪异——没有窗户!
没有窗户,可是还按照窗户的位置挂了曳地窗帘。他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遍,随即开始感觉窒息。窗户本来是存在的,然而用砖全砌了上。墙壁白灰还是新刷的,方方正正一大块白,正好就是个窗户的形状。
没有窗户,没有钟表,屋子里无所谓天日,也无所谓时间。叶雪山抬手揪住自己的领口,转身大步走向房门。房门包了铁皮,或者干脆就是铁门,严丝合缝的锁了,随他踢打冲撞,始终纹丝不动。
叶雪山不是个挑剔环境的,大房子小船舱都能住,可无论大房子还是小船舱,总还都是正常地方,不像此处——屋内的一切蛛丝马迹都在提醒他一个事实:屋子是密封的!
于是他就痛苦了,他平白无故的喘不过气了!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地方?到底是谁在搞鬼?
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他继续四处探险,末了只找到一间浴室。浴室四壁贴了雪白瓷片,光滑明亮,一看便知崭新。叶雪山蹲下来,在地面上摸了一把。手掌干干净净的,一丝灰尘都没有。他站了起来,心想绑匪为了关押人质,还要特地装潢打扫吗?是绑匪疯了,还是我疯了?
他猛的想到了林子森。
叶雪山回到床上,百无聊赖的又躺了下去。一天没吃饭了,他现在饿得心慌,同时关节隐隐酸痛,正是快要犯瘾的征兆。屋子里要什么没什么,他抱着膝盖蜷起身体,惶惶然的开始等待。
与此同时,林子森在门外走廊中席地而坐,正在不声不响的享受着此时此刻。耳朵轻轻贴上门板,他捕捉着房内传出的每一声动静。真好,他想,少爷是自己的了。像一朵花一样,被自己捧在手心里了。
房内先是安静,安静了一个多小时,里面隐隐传出了痛苦的呻吟声音。他知道少爷是犯瘾了,不过不急,还可以再等一等。
他看着表,静候分针再走半圈。这时房内已然闹成翻江倒海了,他轻轻巧巧的站起身,快步下楼去了厨房。不过片刻的工夫,他领着个半大孩子出来了。他在前面走,捧着一套烟具;半大孩子跟在后面,捧了一碗肉粥。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楼梯,二楼的楼梯口还安了一道铁栅栏门,新门,冷森森的锃亮,完全是监狱的风格。
拐进走廊又走一段,林子森腾出手掏了钥匙。打开暗锁推开房门,他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仿佛从未和叶雪山分开过一样,他直接问道:“少爷,是先烧烟,还是先吃粥?”
叶雪山涕泪横流的瘫在床上,气喘吁吁的狠瞪着林子森。两只手痉挛似的抓紧了床单,他颤巍巍的只做了一个口型,有气无声,是在骂人。
于是林子森放下烟盘子,摆开烟具开始烧烟。一个烟泡烧得了,他把烟枪送向叶雪山:“少爷,来一口吧!好端端的戒什么烟,自找罪受。”
叶雪山说不出话,爬上来一口接一口的拼命吸烟。而林子森一边继续烧烟泡,一边对着旁边的半大孩子说道:“你仔细看着,烧烟是要讲手艺的,你能凭着它出去挣饭吃。”
半大孩子捧着粥碗,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是虚心领教了,可是盯了不过半分多钟,两只眼珠就不由自主的要往叶雪山身上瞟。叶雪山吸得上气不接下气,林子森便放下了烟签子,专心去拍他的后背:“别急,好少爷,咱们不缺这个,什么时候想要,什么时候都有。”
然后他情不自禁的俯身抱住了叶雪山,叹息似的说道:“唉,想死我了。”
叶雪山深深吸了一口,随即抡起烟枪,“咚”的一声敲上林子森的头顶:“你要干什么?绑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