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自己,阿南心里一点数也没有。关了电灯钻进被窝,他先是靠边躺了片刻,躺着躺着,他听叶雪山呼吸轻浅,不是入睡的模样,就翻身凑上前去,很亲热的贴上了叶雪山。
抬手摸了摸叶雪山的短头发,他轻声问道:“你怕不怕?”
叶雪山答道:“不怕。”
阿南拽过叶雪山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腰上:“你可是够狠的。”
叶雪山顺势搂住了他,然后叹了口气。
阿南和叶雪山朝夕相对,厮守着过活了大半年,然而一起睡觉还是第一次。阿南奔波了一夜,把过去十几年里没受过的惊吓全受足了,此刻自然就睡不着。叶雪山抱了他,他也去抱叶雪山,又试试探探的拱到对方怀中,心内暗暗祈祷:“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他再疯了,他不疯的时候多精明啊!”
凌晨时分,阿南迷迷糊糊的终于入睡了。半大孩子最是贪觉,他也没觉得自己怎样大睡,然而醒来之时,窗外已经日上三竿。揉着眼睛扭过头去,他就见叶雪山干干净净的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的正在发呆。
光溜溜的掀开棉被爬起来,阿南大睁着眼睛唤道:“少爷?”
叶雪山专心致志的望着前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总之是看的入迷了,灵魂都与世隔绝了。
阿南伸手推了他一把:“疯子?”
叶雪山晃了一下,还是不言不动。
阿南收回手一拍脑袋,知道对方是又犯毛病了。
大年初一,阿南心里很苦。
他忙忙碌碌的洗脸刷牙梳头发,因为怕巡捕来抓,所以不敢上街,只让茶房送来两份客饭。关上房门挽起袖子,他正要盛出一碗饭菜去喂叶雪山,不料未等盛完,就听身后响起“咚咚”之声。放下饭碗回头一瞧,他看到叶雪山紧紧闭了眼睛,正在用头撞墙。
他吓了一跳,跑过去先是扯过枕巾,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叶雪山的嘴里——饭店里面房间挨着房间,叶雪山要是大叫起来,兴许整层楼都听得到。
然后打开皮箱找出针管,他忙而不乱的给叶雪山打了一针。一针吗啡注射进去,叶雪山很快就安静了下来。阿南一把拽出他口中的枕巾一角,随即凶巴巴的怒道:“你不会说话吗?想死跳楼去,别撞出血来脏了人家的墙!”
单是骂还不够,他还想打。然而拳头都挥起来了,他心中又是一阵疼。合拢皮箱提到屋角,他一边继续盛饭盛菜,一边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我真倒霉。”
到了中午,叶雪山渐渐有了反应。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呆坐了整整半天,只是觉得有一点饿,因为上午他死活不肯张嘴,阿南想把饭菜喂给他都不能够。
自己走到桌边坐下来,他慢慢的吃了一碗残羹冷炙。阿南端了一杯热茶给他,然后在一旁的沙发椅上也坐下来了。
叶雪山留意到了他的闷闷不乐,就放下筷子,欠身一拍他的大腿。他抬起头,只见叶雪山歪着脑袋,正在认真的看着自己。
阿南收回目光,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养叶雪山。
可是冲动很快退了潮,他知道凭着自己的能力,是养不起对方的。况且就算真的攒下了钱,也犯不上养个疯子。
叶雪山见阿南嘟起了嘴,还是个小孩子的忧郁面孔,就浅浅的笑了一下:“我惹到你了?”
转向桌子端起饭碗,他把最后一口剩饭扒进嘴里,然后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让你走,你又不走。我就是这个样子了,你还指望着我能再给你什么好处?”
阿南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原来很有本事吗?现在倒是拿一点出来啊!”
叶雪山捧着茶杯转向了他:“我混吃等死,没本事了。”
阿南恨不得捶他一顿:“你振作起来好不好?”
叶雪山喝着热茶,一派安然的答道:“我活了二十多年,受过穷,发过财,享过福,遭过罪。该吃的吃了,该玩的玩了,我没什么遗憾。现在即便振作起来,也无非是把先前的路重走一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