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挽回答说:“脱离生命危险了。”
“也不知道她好好的为什么会想不开。”井珊不解地说。
会这么选择肯定是有原因的。很多时候,“好好的”只是表象,这个人或许内心已经千疮百孔。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
“这只能等她醒了问她了。”段从晰抬起手看了眼表,现在已经快两点了。
“走吗?”他问。
医生说等金高雅醒来还要一段时间。虞挽询问梁顿。
梁顿也没有异议,说:“走吧。”
井珊叫住他们:“你们就这样走了吗?”
“还有什么事吗?”段从晰的声音懒懒的。
“没有,我只是觉得应该等她醒来好好谢谢你们。”井珊知道他们是大晚上从S市赶过来的。
虞挽说:“不用了,人没事就好。”
他们不是警察,也不是做心理辅导的,这次从线上服务发展到线下是个意外,羊角文具的项目还在进行,他们明天还要上班。只要人没事就好,其他跟他们也无关了。
井珊想了想,又说:“那加一下微信吧,等她醒了我告诉你们。”
交换了微信后,虞挽他们三人离开医院。
凌晨两点,医院外停车场里的车都少了不少。
空旷的地方风特别大,吹在身上冷得侵入骨髓。段从晰走在风吹过来的那一侧,用身体帮虞挽挡了不少风。
梁顿一个人走在后面,看着他们。
看虞挽打了个呵欠,眼睛里涌上亮晶晶的泪水,段从晰替她拨了拨被吹乱的头发,说:“累?回去的路上睡一觉。”
虞挽“嗯”了一声,迫不及待地钻进车里。
段从晰走到副驾车门边,却没有打开车门。他对默不作声的梁顿说:“回去我开。”
梁顿看向他。
他扯了扯嘴角,说:“疲劳驾驶的人开的车我不敢坐,我要为我们的安全着想。”
“也是,你们画图的经常熬夜。”梁顿把车钥匙扔给了他。
段从晰接住钥匙,冷笑一声:“你们写代码的不加班?”
又来了。
坐在车里的虞挽叹了一口气。
回去的路上气氛倒是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剑拔弩张,一是已经凌晨了,他们都有点累;二是因为金高雅。
就在不久前,他们救下了一个自杀的女生。在生死面前,其他事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不知道金高雅为什么要自杀。”虞挽现在有点后怕。如果当时她或者梁顿犹豫了一下,又或者段从晰劝阻一下,他们可能就不来了。没有人及时发现,金高雅或许就抢救不过来了。
梁顿说:“或许是要考试了,压力太大。”
段从晰和他想的一样,但不想跟他达成一致,就没有说话。
虞挽猜得跟他们差不多。
不过,这一趟虽然很累,但是他们心里都觉得是值得的。
车开上高速公路上没多久,虞挽就睡着了。
中间朦朦胧胧感觉要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车停了,还以为是到了,但她睁开眼睛,才发现是停在了服务区。
驾驶座上没人,梁顿还坐在副驾驶座上。
“醒了?”
虞挽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问:“他人呢?”
她显然是刚睁眼下意识就在找段从晰。
梁顿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眼睛黯淡了一下,回答说:“买咖啡去了。”
“这样啊。”虞挽干巴巴地说。
她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单独相处了。
还是梁顿打破沉默。他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上次在学校见面之后。”虞挽垂下眼睛,“学长……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子的。”
梁顿没有给她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把手机递给她,问:“你看一下,有要喝的吗?或者吃的。”
虞挽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还加上微信了。
看样子是刚加上没多久。
段从晰发来了视频。
这个点服务区只有超市还开着。超市里的东西不多,除了货架上的零食外,热的只有咖啡奶茶,还有关东煮。
“我吃点关东煮吧。”
虞挽已经把手机递过去了,结果又来了条消息。她以为是段从晰发来的,就看了一眼,结果隐约看到手机弹窗上显示发消息来的是庄庐。
庄庐?
她没来得及确定,手机就已经回到梁顿手上了。
是她知道的那个庄庐吗?还是重名?
想到庄庐,她就想到了关琢,想到那个发匿名邮件的人。
她心里疑惑,忍不住问:“学长,你这个朋友的名字有点眼熟啊,我好像也认识个名字一模一样的。”
梁顿一边回消息,一边说:“庄庐?”
“是的,我也认识一个。”
“这是一家广告打印店的老板,工作上有来往,这几天找他做海报,不过一直让我不太满意,不然也不会这个点还给我发消息了。”
看来就是那个庄庐了。
虞挽没想到梁顿也认识庄庐。
她心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
随后她又把自己的胡思乱想否定了,这个猜测太没有根据。他自始至终和莫殷和关琢都没关系。S市就这么大,大家互相认识也是很正常的事。
“虞挽?”
听到梁顿叫自己,她回过神:“学长,我们认识的竟然是一个人,真巧。他做的海报要是不合适,你可以找我啊。”
梁顿脸上一片坦然:“好,我等他这两天做出的新图,如果还是跟我想的不一样,就要麻烦你了。”
很快,段从晰带着一杯咖啡、一瓶矿泉水和一杯关东煮回来了。
“醒了?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虞挽捧着热热的关东煮,说:“没想到你们加上了微信。”
梁顿:“是为了去超市方便沟通。”
段从晰:“回去就删。”
“可以现在删。”
虞挽:“……”
她还以为是因为一起救下了金高雅,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看来是她想错了。
早知道她就不提了。
凌晨高速公路上人少,车开得很顺畅,不到一个小时就到梅鹤苑门口了。都这么晚了,虞挽也不想麻烦梁顿再送她回去,就和段从晰一起下了车。
这时候都四点了,两人都困得不行,回去各自洗了个澡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段从晰起得有些晚,起来的时候都八点多了。
他洗漱完下楼,发现虞挽还没出来。
这时候已经八点二十多了。
他敲了敲虞挽的门。
“挽挽?起了吗?”
敲了几声都没反应,他可以确定虞挽还没醒了。他试着拧了下门把手,发现门没锁。
“我进来了?”
虞挽听到声音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了,猛然惊醒,翻坐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门被打开了,穿戴整齐的段从晰站在门口。
“几点了?”她一边找手机一边问。
她的腰上堆叠着被子,层层叠叠的像花瓣。她的眼神还有些迷离,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几绺头发贴在上面,顺着她的颈项往下是宽大的T恤。T恤是段从晰的,领口袖口都很大,她翻起来的时候没注意,领口往左边歪斜,堪堪挂在左肩,露出了完整的锁骨,十分醒目。
一大早,段从晰的神经就被牵动着。
“快八点半了。”
听到时间,虞挽又是一惊,随后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即抱紧了被子说:“我穿衣服,你出去!”
段从晰倒是转身就出去了,还替她关上了门。
虞挽花了不到十分钟收拾好下楼,匆忙地说:“走吧。”
段从晰拉住她。
她疑惑地抬头看他,接着,眼前一暗。
明明都要来不及了,他竟然还要吻她!
她急得捶了下他的肩膀,声音含糊地提醒说:“要迟到了!”
其实在开门看到那样的情景的时候,段从晰就想亲她了。
毕竟赶时间,他只是浅尝辄止,很快松开了她。
看她沉着脸,他安抚说:“放心吧,开快点来得及。”
去羊角文具总部的路上,虞挽一直在想,如果来不及,是不是打他的脸。
好在今天早上不堵车。
八九点是城市最有活力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给冬日带来暖意。
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在段从晰的脸上,好看得无可挑剔。
他知道虞挽气他在迟到的边缘乱来,找了个话题说:“井珊发消息来了,说金高雅已经醒了。”
“醒了?她有没有说金高雅为什么要自杀?”虞挽都没来得及看手机,也就不知道这些。
“没有,井珊还在和她谈心。”
虞挽点了点头,希望金高雅能打消这个念头。
两人到羊角文具总部的时候是八点五十九分,刚好遇到王卓薇要通知他们半个小时后开会。
“时间正好。”段从晰说。
虞挽:“……”
不知道他在得意什么。
他们走进办公室,潘声远已经坐在那儿了,精神饱满。
“早。”昨天下班的时候他还一副疲惫的样子,看来昨晚休息得不错。
坐下后,虞挽打开电脑,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好不容易准时赶到,精神一放松,困意又涌了上来。
发现对面的潘声远在看自己,她问:“怎么了?”
“你们两个今早都有些匆忙。”
虞挽一开始没有想太多,撑着下巴看着电脑屏幕说:“嗯,起晚了。”
“入驻别人公司,还是要注意一点的,别太……放纵。”潘声远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有点不好意思。
放纵什么?
什么时候放纵了?
虞挽一脸莫名地抬头,看到他脸上隐约写着“你们昨晚纵欲过度了吧”,一下子明白了。
她沉默了一下,脸上有些发烫,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潘声远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提醒:“这种事还是不要拿出来讨论吧。”
虞挽无言,不想解释了。
“讨论什么?”段从晰走过来在她桌上放下一杯咖啡。
虞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正好潘声远想起一件事,说:“对了,你让我打听的快递地址有进展了。”
段从晰眼中闪过诧异,问:“什么?”
这几天忙于羊角文具的新产品,关琢的事情只能先放在一边。
“我在网上搜了只有那家快递到的地方,一共有三个。昨天下班后我又去了画材市场的营业点,通过软磨硬泡猜测试探,基本上确定关琢在G省穆高山一带。”
G省多山,交通非常不便,属于偏远地区。
“基本上?”
“百分之九十。”
没想到关琢竟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虞挽好奇地问:“你怎么问出来的?”这件事原本只是段从晰随口一提,没想到他一直放在心上。
潘声远说:“跟营业厅的小哥打游戏打出了友谊。不过,更详细的地址就问不出来了。”
虞挽很佩服他的执着。
“干得不错。”段从晰拍了拍他的肩膀。
潘声远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说:“你突然说人话我有点不习惯。”
段从晰收起脸上的笑意,送了他一声冷笑:“我只对人说人话。”
下午的时候,虞挽、段从晰、梁顿三人分别收到了井珊的消息,金高雅自杀的原因问出来了。
她的爸爸去世早,是妈妈辛苦工作供她读书。前段时间,她妈妈在一场交通意外中去世了,她忽然没了依靠。奋战考研成了她逃避现实、逃避生活的方法,可是她之前已经失利三次了,今年是第四年。临近考试时间,她没有什么状态,压力越来越大,最后才做了这样的选择。
她的遭遇让人遗憾。
好在她已经被劝住了,现在情绪还算稳定。
很多情绪都是因为长时间的堆积,量变引起质变,最后通过一件小事爆发的,就像是一堆易燃的干柴,最后点燃它们的只是一个烟头上的小小火星。
没有人是金高雅,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她的处境和心情,所以不能说她懦弱,不能对她进行批判。
只希望她能坚强地挺过来,继续热爱生活。
几天以后,“数字遗产”的邮箱里收到了金高雅发来的邮件。
她说非常感谢他们救了自己,她会好好珍惜,再也不会想不开了。她已经想好了,这次考不上就出来找工作,好好上班,好好生活。
虞挽看到这封邮件很欣慰。
能想开就好。
希望生活能善待每个努力的人。
随着羊角文具的新产品投入生产,虞挽和段从晰、潘声远三人也不用再入驻羊角文具总部了。
最后一天的晚上,虞挽下班回到家后收到了王卓薇给她发来的消息,想约她见一面。
合作这么久,王卓薇很少单独给她发消息,沟通基本上都是在群里,或者直接找段从晰。她单独给她发消息,就说明段从晰不知道。
她们约在了一家咖啡厅。
见面后,两人先是聊了会儿工作,然后又聊到段从晰。
王卓薇问:“你和他在谈恋爱吧?”
“是的。”虞挽大方承认。
虽然她和段从晰在羊角文具的人面前并没有表现得很亲密,但是他们经常一起上班一起下班,被看出来也正常。
“对于刚开始的偏见我真的很抱歉。合作下来我发现他真的很强,也相信他不会抄袭。他很优秀。我很欣赏他。”
其实来之前,虞挽就隐约猜到了她找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所以王总监单独找我出来告诉我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她问。
王卓薇笑了笑,说:“他适合更好的女人。”她身上有种很强的气场,气质干练,又充满女人味。
虽然猜到了,但是听到她这么说,虞挽还是被气到了。
她忍着怒气,平静地问:“比如你吗?所以王总监约我出来,是想告诉我你看上了我的男朋友,想让我自惭形秽,自动退出?”
王卓薇没想到虞挽会这么直白地点穿。
她看过虞挽的资料,大学刚毕业的小女生,平时看上去也是柔柔弱弱的,性格温婉单纯。遇到这样的事,大部分女孩子都会很生气,大吵大闹或者沉默应对。
“你现在的确比我强,比我有经验,比我有阅历,但是我也不差,经验和阅历是可以积累的。你怎么知道再过几年,我到你这个时候一定不如现在的你呢?年龄是我的劣势,但也是优势。”
虞挽发现王卓薇真的把她当成是小白花摧残打击了,她看上去有那么好欺负吗?
看到王卓薇不以为然,虞挽继续说:“他确实很好。谈恋爱是我们互相的选择,不仅是我选择了他,也是他选择了我。虽然你觉得我不如你,但他选了我,说明我某些方面在他眼中是比你好的。我不会替他做决定。但如果哪天他不喜欢我了,想要分手,我会同意的。”
优秀的人总是自带魅力的。她不可能把他藏起来,或者让他敛去锋芒。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断进步,变得更优秀。
“你挺自信的。”王卓薇评价说。
虞挽对上她的眼睛,笑了笑,谦虚地说:“倒也没有,我还是个新人,要学的还有很多。”
这次见面的效果跟想象的不一样,王卓薇走的时候当然不是很高兴,但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虞挽一开始很生气,到后面却平静了下来。
其实她刚刚也是说了大话的。
王卓薇的能力也很强,她相信羊角文具在她的带领下,肯定会焕然一新。但遇到这种不把她放在眼里、直接来挖墙脚的,气势上不能输。
从咖啡厅出来,没多久,她接到了段从晰打来的电话。
听到有汽车的声音,他问:“你在外面?”
他并不知道王卓薇找她。
虞挽虽然很气他惹桃花,但也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嗯,出来买点东西。”
至于刚对付了个情敌的事,她不打算告诉他。
这是她们女人之间的事情。
她承认,她和段从晰之间的差距还很大,但她并不灰心。只要她努力,总能一点点向他靠近的。
喜欢上优秀的人,自己也会被鞭策着前进。
就像夜航里一盏永不落的明灯,他是她的方向和动力。
只有自己变得越来越好,才值得被优秀的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