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太臭屁了,”步朗尼微笑地回答,“还吃什么好吃的了?那边海鲜很多啊?”
“唉,别提了,”黎向荣一下子沮丧了,有气无力地说,“晚上满大街的大排档都摆满了鲜鱼鲜虾,可是看着他们现杀活剥的,我真的……”
“你不会天天吃素吧?”步朗尼惊奇道。
“也没有,我也吃了烤鹅和咖喱牛肉什么的……可能是没有亲眼见到它们怎么死的吧,吃的时候虽然心里有点别扭,但是看到现场杀鱼就完全不行了……”黎向荣闷闷地说,“我看我迟早得出家去。”
“什么呀,明明是你自己的心理障碍罢了,出家?你还没谈过恋爱呢你舍得啊?”步朗尼忍不住调侃他,“你要学三个月呢,足够谈个小恋爱了,那边的女孩子怎么样?”
说到“女孩子”的时候,不知怎么,心脏闷痛酸胀,有些不爽。
“我还是比较喜欢蓉城的粉团妹妹,羊城的人皮肤都比较黑,”黎向荣煞有其事地宣布道,末了还自以为很幽默地加了一句,“我心目中的美人,就是皮肤要像白雪一样白、头发要像乌木一样黑、嘴唇要像鲜血一样红的那种。”
步朗尼立刻想象出羞涩腼腆的黎向荣难得露出的小坏笑,圆滚滚的眼睛,张开的嘴巴露出白白的小门牙,似乎就是等着人狠狠捏一把那还残留着些婴儿肥的圆脸蛋。
“对了,我可能用不到三个月,”黎向荣一本正经地说,“按照
常理我之前算是半途辍学嘛,只有初级证书,要是能正当毕业就是中级证书,然后再两年经验,就好晋级了,但是这个素斋证书没有那么麻烦的,我只要能在下次考试中通过,就能拿到中级证书,以后的晋级再说吧,反正要到高级厨师还得几年工作经验,技师就更遥远了……”
那边黎向荣说得滔滔不绝,步朗尼抬头看了看被乌云遮住的阳光,随口说道,“考完就回来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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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步朗尼目睹了何之山和许先生私下有接触,对何之山的提防之心更上一个台阶,现在几乎是看见他的人就有一种反射性地防卫和抵触,态度之冷漠让步微也瞧出了端倪。
其实步微又何尝不知道儿子的心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吧,这些事情也只能由步朗尼自己去处理好,再说最近的筹款事宜已经叫他焦头烂额了。
拼着长年以来的编织的人际网,他能保住这块土地还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地价一日三番今非昔比,最后套的准话也是至少得准备三千万,可他得不到任何银行的贷款注资。
步微咬牙决定押上全部财产,甚至托人拍卖了一些古董器皿,但是经此一役,步家可以说是虚有其表,再难以抵御别的危机了。
如果肯爽快地转让地盘,步家还可以大赚一笔的,其实开餐馆的话在哪里不能开呢,你就是跑到郊县包个山庄,又能花几个钱嘛?应酬时有相熟的官员这样劝过步微,步微只是笑着摇摇头说那是我的祖地。
许先生对步家有意的消息被刻意放大传播,在蓉城的商界已经无人不晓,甚至有几家影响不小的媒体公然为许先生造势,把步家的易主说得都快是板上钉钉了,许先生遥坐幕后,不显山不露水,自然有人为他扯虎皮,一时间要揭秘步家历史的、探寻美食界传奇轶事的、论道餐饮管理战略的,各种消息报道不绝于耳,在网络上还有人专门搞了投票,是支持传统名店慢慢湮没于尘世呢,还是主动出击发扬光大呢?是墨守成规半死不活呢?还是吸入新血焕发生机呢?
很多步家以前招待国际贵宾的照片和菜单被曝光,报道里强调着步家昔日的辉煌和今日的没落,并且把步家的退步完全归结在家主能力有限而导致低水平的食品安全事件发生上,发出可悲可叹的论调。
步朗尼一看那页面就确定有人是在刻意地偷换概念引导舆论,事情的重点被强调称民族性传统性的推广,而隐没了强制收购的事实,而很多很多年轻人还在高呼要把最好的中国菜卖到世界各大城市去!要看到美剧里最高档的约会地点是中国饭馆!
而且,除了少数几张图片真实可考,其他大量的所谓内部消息是伪造的,步家怎么可能在官员招待国际友人的时候私自拍照?在前些年,只要与外国人相关,那就是上升到zhengzhi事件的高度。
可那两张吕永身着厨师白袍和某国访华首相的照片,到底是谁弄出去的呢?
桌边堆满了商务谈判、经济法、战略管理、市场营销之类的书,因为对目前事态难以控制而拼命寻找着答案,步朗尼坐在电脑面前发呆,太多信息扑面而来,而自己能掌握得又太少太少,步家的经营谈不上任何先进的管理理念和制度,也许只冲这一点,也活该受到冲击。
就算已经找了律师,能保护的东西也太有限,这么多流言蜚语要怎么反击呢?难道要把某家媒体以谣言惑众侵犯步家名誉的名义告上法庭吗?那又有什么证据呢?
人家满纸都是对步家的同情和期待,人家说的安全事件也确有其事,
这是一场并不高明的舆论施压,手段陈旧而有效,可以说是故弄玄虚混淆视听的典范。
步朗尼听到车库开门的声音,跑到玄关迎接步微进来,父亲一脸倦容地脱下外套就瘫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步朗尼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轻轻问道,“吃饭了吗?”
步微摇摇头,“喝了一肚子茶,也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