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料的,一个是做玉雕的,能聊的东西很多。碰上程叶知道的一些,还能互相讨论一会,程叶如今也不怕在人前说话了,虽没有老夏那么固执,但是也对某些东西开始坚持自己的观点。
“……凹进去的部分不一定非得是下斜坡度,我觉得还是根据料的造型来掏挖的好。像是跟这个龙头的处理一样,喏,你看这里,就很漂亮。”程叶说到起兴,还伸了手出去在胡杨拿着的玉牌子上指点一二,瞧着是放开了,把胡杨当成了自己人。
胡杨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眼光却又留在了程叶的指尖上,干净、修长,常年握着工具而带了薄薄的茧子,但是无可否认这是一双属于少年朝气蓬勃地奋斗着地手。
胡杨很喜欢这样的人,像是栽下一株幼苗,用心浇灌就能抽枝发芽,茁壮成长。
小院子里安静下来,胡杨瞧着程叶不再提问,程叶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俩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外面蝉声此起彼伏,胡杨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有点遮不住了,他低下头喝了口茶,及时把视线收回,不再看那个干净得透亮的少年人。
“夏师傅还得再睡一会吧?我店里也有些事情,要不我先回去吧……”胡杨放下茶杯,起身向程叶道别,眼镜后面的眸子温和如水,一直瞧着程叶像是在善意的微笑。
程叶忙站起来送他到门口,“真是抱歉,师傅醒了我一定跟他说。谢谢你送来的墨玉,太及时了!”老夏中午有小睡一会的习惯,程叶也不好去吵醒老人,加上胡杨又是相熟的也就先应承下来。
等到老夏睡醒,瞧见程叶已经开始描画的墨玉这才惊讶的咿了一声,“这玉哪儿来的啊?”
程叶也愣了,“不是您让胡杨送来的吗?他说是师傅之前预定下的,他店里正好有,就送来了……”
老夏摸着下巴上的短胡子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没有吧,我不记得拿过定金啊。你等你大师哥回来问问他们,看是谁说过。”
程叶也慌了,他以为这墨玉是老夏给他找的,差点儿都下手切了,忙把玉从工作台上拿下来放好,等着大师哥许俊杰来认领。
大师哥领着双胞胎去游泳去了,双胞胎这几天喜欢上了玩水,早上睁眼就要出去,不到晚上不肯回来。暑假手册上明明白白写着小孩玩水必须由大人陪同,大师哥只得苦着脸跟去照顾小孩。他心里也发苦,他师傅发话了,这三个月的假期都得让他看着双胞胎,想偷溜去瞧媳妇的时间都得挤着来。
双胞胎一人叼着一根冰棍跑进来,许小文带着一对游泳袖举着手里的冰棍就奔程叶去了,眉开眼笑地邀功,“小师哥吃冰棍!”
“啊,谢谢小文。”程叶被塞了一嘴冰棍,舌头都冰得发麻了,好一会才缓过嘴里的冰糖桂花味儿来。
许小武抱着个硕大的游泳圈跟在后面,急得嗷嗷叫,“师哥,师哥,那是我给你买的!”他跑的再快也晚了,虽然也得了一句谢谢,还是委屈地直哼哼,抱着程叶的胳膊不撒手。
他家双胞胎哥哥在一边嘻嘻地笑,最后瞧着弟弟可怜巴巴的样儿,还是伸手摸了他脑袋一把,安慰他:“你的不就是我的嘛!”
武小武抱着程叶的胳膊默默扭过头,又开始继续新一轮的悲伤。
大师哥走在最后,提着几个人换下来的衣服和杂七杂八的东西,瞧着像是出去野餐了一般,不过表情也跟许小武一般的悲伤。
“大师哥给嫂子打电话,又被教训啦!”两个小的趴在程叶耳朵边上告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别惹我啊,心烦着呢,小心打小孩。”大师哥抓了抓头发,叼着吃完了的冰糕棍想象自己在抽烟,他前阵子被老婆突击检查没收了全部的香烟,好久没敢抽烟了。大师哥眼尖,一眼就瞥见桌上的墨玉,“哪儿来的玉料啊?”
“不是师哥预定的吗?刚才胡杨给送来的,他说是咱们铺子之前要墨玉。”程叶也好奇了。
“哦哦!我想起来了,前一阵子你不是差一块墨玉吗,我就跟胡杨提了一句。”大师哥砸吧了砸吧嘴里的冰糕棍子,他实在不能从这木头棍里尝出烟味来,一脸的遗憾。“胡杨人真不错,对这事儿挺上心啊。程叶你就收着吧,好歹人家费劲找来的,等之后好好谢谢他。”
“恩,大师哥你交定金了吗?”
“哎,这事还真忘了,我也没想到胡杨真能找到……”大师哥摸了摸衣兜,想了会。“要不按老规矩吧,等出成品以后再给胡杨钱,东西卖出去多给一份儿彩头就成。”
双胞胎在后面咬耳朵,叽叽喳喳的议论不停:“这是什么规矩啊?小武你听过吗?”
另一个使劲摇脑袋,快晃成拨浪鼓了,“没听过啊,咱爸说了,老规矩都是先给钱再办事儿的啊!”
“哎,我也记得是这样来着,怎么大师兄的规矩就不是了呢?我猜……”
许俊杰抓住他们后衣领子,一手一个提起来往屋里走,板着脸教训他们,“这事艺术,艺术你们懂吗?不要用金钱来衡量。师傅也教过,朋友之间谈钱伤感情啊!”
“小武,大师哥是不是说咱们今天借的钱不用还啦?”
“哇!!真的啊,我借了十块!”
“好可惜,我只借了七块钱……”
“小兔崽子们找抽啊!!”
程叶瞧着这几位也乐弯了眼睛,家里有几个活宝还挺热闹的。他低头再看看手里那块墨玉,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大师哥说的去做。等着东西卖出去之后再多给胡杨一份彩头吧,他身上确实没有足够的钱来支持他买下这块小东西。不过等到出师以后就会好起来,毕竟自己接活比做零碎小工要赚钱的多。玉雕这一行,算是寸功寸金的,磨练得手艺好了,收费越高,真正的“磨刀不误砍柴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