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睡了一天,到晚上七点多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费了好大劲才慢慢睁开,浑身上下哪儿都酸痛,懒洋洋的不爱动弹。
眼前光线昏黄,影影绰绰地似乎是高高的天花板。许山岚眨眨眼,向旁边一偏头,见丛展轶正起身看点滴管子里的滴液。他轻唤一声:“哥……”发现嗓子哑的厉害。
丛展轶低头看过向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温言问道:“醒了?觉得怎么样?”一边说一边把盛着清水的杯子拿过来。
许山岚撑起身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清凉爽润的感觉一直透到心里。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脑袋清醒了不少,说道:“渴死我了。这群王八蛋,不让我喝水,还不让我上厕所。”
“岚子受委屈了。”说话的是丛林,坐过来握着许山岚的手,严肃地说,“好孩子,没给咱们练武的丢脸。你放心,咱们肯定饶不了他!”
许山岚这才注意到师父师叔还有二师兄都在旁边呢,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小声嘀咕:“其实…其实也没什么。”
殷逸看出来许山岚不想对在派出所里的事多说,便岔开话题:“你同学也来看你了,罗亚男是吧?小丫头了不起,你得好好谢谢人家。”他走过去开门,把罗亚男和她的母亲迎进来。
罗母还觉得很抱歉,一个劲地说:“打扰孩子休息了,亚男太不懂事,我说让她明天再过来,就是不肯,你瞧这……”
丛林说道:“没关系,孩子也跟着受苦了,是我们过意不去才对。”
许山岚没想到罗亚男能这么来看他,连忙坐直身子。罗亚男一见他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后来干脆扑到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许山岚手足无措,急道:“你别哭,你别哭行不?”差点把手上插的点滴弄掉了,丛展轶上前按住他的手臂。许山岚下意识地瞅了师兄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太愿意让丛展轶看见一个女孩子趴在自己身上哭,这种情景实在太过古怪,而且还特别难为情,好像自己就跟罗亚男有什么了一样,其实他俩还真就什么都没有。
幸好丛展轶面无表情,似乎也没怎么在意这种事,许山岚暗地吐吐舌头,安慰罗亚男:“我没事,你,你别哭了行不?”
罗母和丛林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尴尬,罗母解围似的说一句:“这孩子,真是……”
殷逸适时地插言道:“年轻,经历得少,更何况受了这么大委屈。”
“就是,就是。”罗母连连点头,上前要扶自己女儿起来。谁知还没等她靠前,罗亚男猛地一抬头,抹抹脸上的泪,冲着许山岚扑哧乐出声,大大咧咧地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呸呸呸,说什么呢,怪不吉利的。”罗母赶紧打圆场,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丛展轶瞧着罗亚男,她却只盯着许山岚,眸子里的光既欣喜又哀伤,既宽慰又害怕,既平和又激烈,这种目光太过复杂而热切,好像有什么东西急于从里面表露出来一样。丛展轶觉得罗亚男的这种神情异常刺眼,淡淡地道:“这瓶点滴打完了,让护士给拔了吧。”
顾海平上前按了呼叫铃,不大一会护士走过来,又开始嚷嚷:“怎么这么多人哪?没事就走吧,病人需要休息,留一个看护就行啦。”嘴上说着,手里麻利地拔下许山岚手背上的针头,贴上胶布。丛展轶接过来,细心地按着。
小护士一手插兜一手捏着点滴管子,大模大样地说:“都走吧都走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观察一宿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罗母见状,上前拉罗亚男:“那咱们先走了啊,免得打扰孩子。走吧亚男。”
罗亚男依依不舍地看着许山岚,许山岚没心没肺地对她摆摆手:“我好了就去找你和王鹤,咱们给你补过生日。“
“哦。”罗亚男漫应了一声,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还没等辨清那点滋味,却被母亲拉扯着走出病房。殷逸说道:“咱们也走吧,展轶留下来,明天看看情况再说。”
陆陆续续人都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丛展轶和许山岚师兄弟两个,一时之间安静下来。丛展轶掖掖被角,问道:“饿么?想吃点什么?”
许山岚摇摇头,低声唤道:“哥……”他叫着:“哥……”扯住了丛展轶的胳膊。丛展轶离开椅子,坐到床边。少年扑到他怀里,一宿的担惊受怕痛苦难过,在这一瞬间,在最亲的亲人的怀里齐齐涌了上来。他无声地啜泣着,身子微微发抖,眼泪很快就把丛展轶肩头的衣服浸湿了。
丛展轶紧紧地搂住许山岚,用尽全身力气,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和自己溶到一起一样。这短短的十个小时,是丛展轶这辈子度过的最漫长的时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啃噬着他的心,仿佛转念之间就会错过一生一世。
丛展轶心里清楚地知道,他永远也不想离开许山岚,他受不了。那时他想的就是,许山岚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会毁了那个派出所,里面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丛展轶几乎能听到暴戾狂躁的血液在身体里面咆哮奔流,那种撕毁一切摧毁一切的冲动,冷静下来都会令他惊心。只有现在,将这个少年彻底护在怀里,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温暖,才让丛展轶心绪完全平复下来。他想拥有这个少年,想得心里直发狠,直发痛,恨不能把自己和许山岚周身的血肉融合在一起,从此以后,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
许山岚被丛展轶强劲的手臂勒得身上有些疼,但他没动,甚至可以说,经过一宿的折磨,他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表现强烈的控制和保护,会让他没来由地安心。许山岚哭累了,情绪发泄出去,心情好了许多。他的下颌搭在大师兄的肩头,嘴里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满足的噫叹。他感觉到面颊下的濡湿,忽然就害羞起来,欲盖弥彰地使劲蹭了蹭。
“干什么呢?”丛展轶问道。
“没什么。”许山岚又蹭了蹭,发现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那片证据消失个一干二净,索性偏转了头,冲着大师兄的脖颈那边,权当没看见。
“怎么,不好意思了?”
“才没有。”许山岚努努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