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他是奴籍,村里还是有一些人家看中了,嫁过去不仅能住大园子,还不愁吃喝能享上福,这庄户人家嫁人不就图一个实惠。
还有的哥儿特意等在路上,就为朝他抛一个媚眼,可惜顾东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在他看来,男人汉大丈夫,没有立业何以成家,他有宏图大业还没展开呢。
这还是在那些人家不知顾东已经脱了奴籍的情形下发生的,如果知道他恢复了良籍,恐怕更是将他看成如意哥婿了,说亲的人马上能踏上顾晨家的门槛。
与这边谈笑相欢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另一边抱着儿子大哭的徐阿嬷,被打伤的儿子也被他叫人放在门板上抬过来了,那模样仿佛他儿子被人生生打死了,他非要打人的人给他儿子偿命。
这么一对比,再加上以往除阿嬷的行事,聚过来的人大多都不站在他这一边。
徐阿嬷这套手段耍得太多了,他儿子小时在外面一个不顺心如意就回家告状去,然后这做人阿爹的就带着儿子跑到人家门上骂,将一家子骂得狗血淋头,恨不得从此离这家人越远越好,再也不碰面。
不少人私底下说,恐怕他的嬷嬷就是被这么个儿么给气得早死的,否则徐大柱不会落到几乎被净身出户的境地。
“……我儿子都要被打死了,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居然坐在那里看笑话,一个下贱的奴才居然就敢在平阳村欺负人,你们这些瞎了眼的人被一个下贱奴才耍得团团转,再过上一段时间,这平阳村可没有咱们说话的地方了,就连这里正和你家大成都成了人家的看门狗了……”
这话说得可真恶毒,里正因为救命之情维护相帮,杨大成也是因此替顾东主仆四处张罗,比对待自家的事还慎重认真,这在徐阿嬷嘴里就成了自降身份的看门狗了。
骂过一圈后就扑到蹲在一旁抱着脑袋的徐大柱身上,又抓又挠,连嘴巴都用上去咬人:“你个黑良心的,不仅不护着自家弟弟让人打他,还带人打你弟么,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白眼儿狼,当初生下你的时候就该一把掐死你,这么多年的饭都喂到狗肚子里了……”
徐大柱一动不动地任他打骂,只是眼神越来越冷,再好的性子被亲身阿爹这么对待,这心也要凉下去了。
里正看得心里一惊,忙叫了人上去阻止,被拉开后徐大信脖子上都是血痕,手上被生生啃掉一块肉,看得人倒抽了口气,几乎不敢相信,大柱真是他亲生的而不是当初抱错的吗?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这副架式简直是要让大柱为他另一个儿子偿命了。
“够了!”里正将桌上一个茶碗砸到徐阿嬷脚下,让他阴狠盯着徐大柱的眼睛跳了一下,“再闹下去别怪我不客气,叫人把你丢出去,你要丢人现眼回自家去,咱平阳村不是只有你徐家一户人家,大家伙的眼睛亮着呢。”
里正被闹的眼前快要冒金星了,突然觉得顾东将人丢出大门的举动不能再赞了,对付这种撒泼耍赖蛮不讲理的人家,就该用这种办法治一治。
徐阿嬷仿佛没料到一向老好人的里正会发这么大的火,傻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往地上一坐,眼泪鼻涕一起上阵:“杀人了,这是让我们老徐家没活路了,可怜我家富贵被人打得爬不起来,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老嬷子跟乖孙怎么活下去啊,还不如跟着富贵一起去了。他阿爷,你在地里抬头看看咱家富贵吧,他阿爷为了平阳村把命都丢在了山里,别人却不记徐家的情,尽糟贱我跟富贵啊,他阿爷,不如我跟富贵一起到地下陪你去吧……”
边上不少年纪大的人眼神变了,就连里正脸上的狠劲也僵化了一下,这事村里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小一辈的就算不知道也因为徐阿嬷经常提起而知晓了,几十年前,不知因何缘故山里深处的大家伙都跑到了山外面,那时不仅没人敢进山,就连待在村里都担惊受怕,原来村西没那么荒凉,可就因为一只大虫跑出来,把那一这家子都祸害了。
后来村里一面向衙门求救,一面自己组织起来,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人,进山去驱逐这些祸害村子的野兽。
包括外面请来的一起进山的猎人在内,有好几人把命都丢在山里了,徐阿嬷口里的阿爷就是其中之一,当时组织进山的里正同样也是杨家人,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凡是为村子做贡献的,村里都会善待他们的家人,不会让外人欺负了的。
徐家其他人倒没怎么提起这一桩旧事,倒是这个徐阿嬷将情分利用得足足的,凡事没能如他意,便把老爷子给搬出来,包括杨家人在内,看在死者的份上,多数会退让容忍,祖宗都在看着呢,不能让当初祖宗说出的话当放屁一样,不想却因此纵容得这徐阿嬷越发不像话。
情分再大,屡屡被人利用,那境况也大不相同了。
熟悉徐阿嬷的人早就料到他达不到目的后会来这么一手,耐心被搓磨掉的人纷纷转头看向杨家的几位老人家,看他们这次要如何处理。
当年把命丢在山里的不止徐家老爷子一人,还有另三户人家的汉子,况且还有伤者,回来后也没能活上几年就跟着走了,可谁家也没像徐家一样总拿当年的事来不断地讨人情,仿佛就只有他徐家都是平阳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徐家老爷子,村里当年就没人能活下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