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来,就得有人肯收留他们,乡里乡亲的大家都不太好推辞,可是真要让人家住自己屋里,又很不情愿,所以脸色大多不太好看。
郑日新跟几个人说了要把厅里的二楼铺上竹板住进去的想法,马上有三户人家表示也有这样的想法,能不用看人脸色当然是最好。刚好这天晚上大家都在砍竹子做竹板,那几个人也很快加入到了劳动当中,只不过他们得先为自己弄个住的地方。
三合院的院子不小,但是考虑到以后他们全院的人就只能在院子里头活动,大伙儿还是打算把这个顶棚做高些,以后不那么逼仄。院子里立起了九根高大的毛竹柱子,然后就着这九根柱子搭出来一个高大的竹架,竹架的顶部和村里的屋脊一样高,等竹板都铺上去的时候,各家的房梁也能帮着承担一部分重量。
村里的男人们对于搭棚修架的活并不陌生,热火朝天地干了一个晚上,三合院的上空就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顶棚,顶棚上铺了好几层竹板,竹板遮阳透气,从此以后他们这个院子的人对白天就不用那么恐惧了。
他们厅里的二楼也被休整了一下,用劈开的竹子铺上地板,又用竹板格出四个房间,前面靠窗户的房间小,后边的房间大些。郑日新一家三口就住在前面的小房间,小房间有窗户,晚上能打开来透透气,现在院子上空修了顶棚,白天太阳也不怎么能照得进来。
干完活收拾完院子,时间才凌晨五点半,大伙儿围坐在院子里吃着女人们做好的饭菜,一起等待黎明的到来。
“我家国喜在外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坐在高长这一桌的阿善婶突然说了一句,国喜的年纪不大,但是辈分大,跟他差不多年纪的都得喊他叔,这也是他爸阿善叔这个称呼的由来。
“国喜就在咱们市吧?”旁边一个妇女问。
“是啊,从前坐车也就两个钟头。”
“外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说他们会想着回村子吗?”
村里的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原本挺乐观的气氛,一下子也被打破了,围墙修好了,顶棚也搭上了,自己好像能活得下去了,于是各种各样的烦恼便接踵而来。
“城里的房子结实,你们别瞎想了,肯定比咱这里安全。”
“你糊涂啊!这么一闹,城里哪还能买得到吃的用的?”
“是啊,那不是要饿死么……”
“看地里那些菜是长得挺旺的,可城里全都是水泥地面,上哪儿刨吃的去啊?”
“这些人可千万要回来才好。”
“怎么回?外头多危险啊?还不如好好待在家里,等太阳变回来呢。”
“照这么说,他们就都没有活路了?”
之前大伙儿肯定也想过这些问题,只不过村里的形势也很不好,大家埋头干活不怎么多说话,现在有人带头,就全都说开了。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那些外头的人回来,村里的物资本来就很有限,现在他们是按人头派粮食出来吃大锅饭,可到时候等那些外头的人回来了,村里人难道真能看着他们眼睁睁饿死吗?但是这些心思,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就在大家各有所思的时候,院子外头再次响起了一道声音:“爸,妈,你们在不在啊?我是国喜啊,怎么院子都堵了?”
“国喜!是国喜!”一听到这个声音,阿善叔和阿善婶都喜出望外:“国喜啊,前面堵了,你从后边进来,外头天黑,小心着点啊!”
“妈你们都在院子里呢,我就说好像看到火光了!我马上就进去了。”
没多久,高长就看到国喜扛着辆自行车进了院子,这人看来是一路从市里骑车回来的,没出事也算是命大了。和郑国喜一起回来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长得挺高挺帅的,板着一张脸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妈,这是我朋友,前两天乱起来他也没地方去,就跟我一块儿回来了。”郑国喜有些不好意思地介绍道。
“没事没事,人回来就好,朋友就住在咱们家,有咱们吃的就有他吃的。”世道都乱成这样了,阿善叔和阿善婶都差点要做最坏的打算了,现在儿子就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跟前,心里一高兴,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儿子回来了就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