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脏了一把好剑。”
“行了,去洗洗吧,明知这种时候,你却穿一身白衣。”
宁筠撇了他一眼,知道萧禹心情极差,这会让他留着,反而影响,便出声赶人。
萧禹耸了耸肩,无奈地挑挑嘴角,“成,你收拾烂摊子吧,我去喝酒庆祝下。”
他说完,丢了手里的剑,抖了抖宽大的袖子,转身就出了大殿。
这人生,免去了报仇之后,还真是,骤然轻松得过头了,有些许的不适应和无趣呢。
恰逢戚嫣从偏殿出来,后者一袭红衣,明明才浴血杀敌过,却远胜白衣一身的他,干净明洁。
他愣怔了下,眸光有些闪烁地看向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的戚嫣。
戚嫣快步上前,皱眉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萧禹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眸里一片茫然。
“你怎么了,傻乎乎的?”
伸手将萧禹脸颊上沾到的血渍抹去,她脸上倏然展颜一笑,“大仇得报,你不高兴么?”
“高兴,当然高兴。”
萧禹嘴角扯了扯。
“撒谎,你一点都不开心。”
戚嫣坦率地拆穿了他的言不由衷。
“……”
对于他的话,萧禹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只是眼眸依旧茫然地望着戚嫣。
像是一瞬间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阿嫣,我刚,割了她的舌头。”
他的声音温润又清澈,眼神却漆黑如墨,戚嫣不由得担忧地皱起了眉头来。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戚嫣还想说什么,就见萧禹眼眸重新恢复了神采,他朝她笑了下。
“宫里不安全,我送你出去找表嫂吧。”
“那你呢?”
如今乱刚平,却还要清剿乱党逆贼,所以萧禹的话没错,此时并不安全,但她并不怕。
毕竟,平乱的时候,她尚可与他并肩一战,更莫说清剿了。
“我?”萧禹抬手,手指轻轻地在戚嫣的鼻尖上刮了一下,表情宠溺,声音温柔,满是宽慰,“不必担心,嫣儿,你去照顾表嫂,等这边一切稳定了,我就去接你,嗯?”
看他这样子,戚嫣实在是不放心,但她也清楚,萧禹这人,一旦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改变,看着好说话,实则最是执拗。
想留下,但也不想成为他的困扰,戚嫣向来做事率性又潇洒,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想了下,她便点点头。
“好,这次我听你的,但往后——”
“往后我都听你的。”
“好,你说的。”
戚嫣点头,眼神专注地望着他,“你说的,就一定要算数。”
就像是怕他食言似的。
萧禹愣怔了下,而后才温润一笑。
“嗯,好。”
看着戚嫣转身离开的背影,萧禹眼眸深邃了下去——
嫣儿,你不在的话,就不会看到我屠戮残暴的一面,我只怕,自己都控制不住内心的杀性,会吓着你,会……
伤害到你。
萧禹抬手,遮住了眼帘,不愿让自己的眼中,充满了杀意。
殿内,百里凝霜捂着满是鲜血的嘴巴,痛苦地从喉咙里发出呻吟声,她看着地上掉落的断了一截的舌头,眼前阵阵发黑,鲜血涌动在唇齿间,可是她却不能张口说话。
她发出嘶吼的愤怒不甘的声音,看着地上苟延残喘的兄长百里勇,只觉得,或许这便是报应吧。
她的儿子死在了她眼前,她的兄长命悬一线,而她深爱着又痛恨着的丈夫,却连这一面都不愿意再见到她。
这几十年来,她为了得到他的注意和爱意,杀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这都是她自己的罪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了最后,夜枭都不肯垂怜她,哪怕一丁点的怜惜都不肯留给她?
他当真就那么绝情和恨她么?
“带下去,关在冷宫,不许她寻短见。”
看了眼百里凝霜,宁筠澹澹地对一侧的侍卫,如是吩咐道。
于是,侍卫将百里凝霜押着,往冷宫方向走。
不许她寻短见,却要她长久地,寂寞地,痛苦地看着她的仇人荣华万里地活着,这对百里凝霜而言,往后的每一个日夜,都是炼狱,是比死更为可怖和残忍的惩罚。
宁筠将自己的佩剑拿起来,拿出帕子擦拭过血迹后,又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百里勇,“乱贼百里勇,打入天牢,严加看管,等候问斩!”
他一声令下后,陈勐便上前,亲自拖着四肢皆被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百里勇,往殿外走。
百里勇的人头,必须当着夜国百姓的面,枭而示众。
这才不枉这夜国的一场动荡,这些将士的牺牲,才能告戒那些亡灵。
至此,夜国被百里氏一族统御百年的磨难,便告一段落。
新的篇章也就此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