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如意牵着他已经进了屋子,看见屋内焕然一新的摆设。钱如意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嘱咐湘文几句:“太子比你大三岁。如果他让你叫他哥哥,你才能叫。如果他没有这么说,你是不能这样称呼他的。”
“那是为什么?全生不就叫我哥哥的么?那太子比我大,我不叫他哥哥。要叫什么?”
“叫太子啊。太子是储君。储君也是君。你娘是藩王,你就是藩王的儿子,你就臣子。自古以来君臣有别。所以,这件事你一定要记在心上。
还有,见了太子要行礼。他不叫你起来,你就不能起来。知道了么?”
“为什么?”
“他是太子,是君,你是臣啊。臣子拜见君上不是应该的么?”
“为什么他是君,我就要是臣?”
“天命使然。”
“天命是什么?”
“就是……”钱如意想了想:“就是轮到他了,他也没有办法。就好像,你是你娘的儿子,轮到你了,你也没有办法。”
“哦……原来是这样。”
钱如意又教他怎么行礼。湘文十分聪明,一学就会。钱如意十分的欣慰。忽而又想起什么:“湘文啊,你都七岁了,过了年就八岁了。也该学写字了呢。”
湘文顿时便露出十分不情愿的神色:“我最不愿意做得事情就是写字了。我爹会写那么多字,又有什么用呢?那些人还是瞧他不起。因此,我不学。”
钱如意摇头:“你这理由不对。俗话说的好,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正因为你爹被人看不起,你才要更加的争气,将来出人头地,让人再不敢看不起你爹啊。”
“那和写字有什么关系?”
“你要不认字,怎么看账本儿?被那些贪婪无赖的人糊弄了怎么办?”
湘文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儿,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原来这样,会写字还有这样的好处。”
转眼间,就到了皇后出殡的日子。那京中丧礼的隆重,钱如意是无缘得见的。不过,等皇后的灵柩到了雁栖寺的时候,剩下也只有繁华褪尽的荒凉了。
钱如意站在院子前的空地上,看着寥寥落落的人在院子前走动着。比起之前皇后的灵柩没有到来之前,还要萧索几分。她的心中不由感叹,原来不管风光也好,隆重也罢。到了这般境地之时,也都是曲终人散,空留寂寥。
太子是当今皇帝的第三子,因为是皇后嫡出,皇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立他为储君。这一点,倒是和胡大郎留下的行事作风一脉相承。
也正是因此,太子的年纪并不大,也才十来岁而已。
一个十来岁的娃娃,能有多少主见。少不得只是被那些大臣们拥簇着。麻木的履行这各项仪式罢了。等太子来到钱如意这里这的时候,已经疲惫的连眼神都无了光彩。
钱如意屏退侍人,才转头间。太子已然倒在床榻上睡着了。
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不管是身为太子,还是平明百姓。如此年幼的时候失去母亲,无疑都是一件十分悲惨的事情。然而,太子表现的却十分的冷静。或者说麻木的冷静。
这个时候,湘文还单膝跪在地上,保持着给太子行礼的姿势呢。因为钱如意说过,太子不让起来,就不能起来。这孩子还挺听话。不过这个时候就有些尴尬了。太子睡着了。
湘文抬头望着钱如意。
钱如意向他摆手,示意他起来。
湘文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不过脑子还是有些懵,十分不满道:“他怎么能这样?”
钱如意无奈道:“见机行事吧。”
湘文道:“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钱如意道:“你在这里陪着太子啊。”
湘文无奈道:“好吧。”真个搬个矮板凳,坐在床榻前,两手支腮,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熟睡中得太子。
钱如意悄然走出来,去看着那些侍人们做饭食。这些人她一概不熟悉,因此要格外留心。
湘文毕竟年幼,坐着坐着自己也犯困起来。耷拉这眼皮就开始打盹儿。忽然听见哭泣的声音,先是低微得低泣声,渐渐的哭声大起来,变成嚎啕大哭。
湘文这才已经醒来:“谁?谁在哭?”
那哭声黯淡了下去,不过却还伴着啜泣之声。
湘文在屋子里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明黄色的床榻上。太子背对着他躺着,一动不动。不过,那哭声分明是从他那里传来的。
湘文记着钱如意对自己的尊尊教诲,因此,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过了片刻之后,听着那哭声又渐渐大了起来。似乎是压抑不住,有迸发之势。
小孩子嘛,就算记着大人的教诲,多半也是不会贯彻到底的。湘文听着太子哭得可怜,便也顾不得什么了。他先是探头向着床上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就伸手推了推太子:“哎……”
太子的声音一噎,吓得湘文就是一缩:“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我什么哭啊?”
太子的哭声顿住,浑身紧绷起来。可见他在用尽浑身的力气忍着不哭。
湘文歉意道:“我问你,不是不让你哭得。你要是实在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哇……”下一刻太子便嚎啕大哭起来。
湘文便重新坐回矮凳子上,看着太子背对着自己大哭。
钱如意听见太子的哭声,悄悄掀开门帘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太子躺在床榻上嚎啕大哭着。湘文支着两腮,坐在床前的矮凳子上,真的认认真真的陪着他。这种事,估计也就孩子能做出来。也只有孩子这样做出来才显得纯真诚挚。要是换个大人,说不得就成假惺惺的了。
钱如意心里明白,太子这般的大哭,才是一个孩子初初失去母亲应该有的表现。有些事情,并不是越压抑越好。该哭的时候就要哭,该笑的时候笑这才是正常的人生。
太子哭累了,湘文才又站起身,半倾着身子,锲而不舍的追问:“你为什么这样伤心啊?”
这一句话不打紧,本来哭累了,渐渐收住哭声的太子,又要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