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这位权倾一时的“九千岁”立刻俯首,重重地磕在地上,连暖阁中的精致苏砖都仿佛随之震动。
他艰难地抬头,泪水滑过的痕迹清晰可见,皱纹在他的脸上轻轻颤动。
他自小入宫,多年沉浮,只是众多默默无闻的内宦之一。
直至得到这位病重少年天子的信任,他才从一个“皇家奴仆”跃升为大明的“九千岁”,位高权重。
只在天子之下,万人之上。
此刻,少年天子即将离世,仍不忘为他铺好退路,这怎能不触动他的心弦。
“朕今日尚有精力,召内阁大臣进来吧。”
年迈的朱由校已力不从心,但他看着茫然的弟弟,心中竟生出一份责任感,强打精神吩咐身旁泪眼婆娑的“厂督”。
或许意识到天子已到油尽灯枯之际,“厂督”不再掩饰,匆匆向天子行礼,然后转身走向远处紧闭的乾清宫朱门。
皇后张嫣见此情景,默默地止住眼泪,哀伤地看着她憔悴的夫君。
朱由校仿佛看穿了妻子的心思,费力地伸出瘦弱的手臂,与张嫣伸来的玉手紧紧相握。
“臣黄立极,李国普,张瑞图,施凤来,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片刻后,静寂的乾清宫暖阁中响起低沉的山呼之声。
正在闭目养神的天启皇帝疲倦地睁开眼,看着跪在床榻前的四位文官,微微点头:“各位爱卿辛苦了。”
黄立极,跪在中央的内阁首辅,向前挪动几步,似有话要说,却被朱由校挥手制止。
“朕的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吾弟自小机智,未来必成明君,还望各位爱卿竭诚辅佐。”
朱由校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臂,注视着眼前的阁臣,他的声音虽弱,却充满坚定。
“臣等,遵命。”
短暂的震惊后,暖阁内的四位大臣立刻俯首应是,早在信王踏入皇宫的那一刻,他们便预见了这样的结局,只是未曾料到天子的决心竟如此坚定。
"我弟,哥哥恐怕时日无多,来不及册立你为太子了,别怪罪我。"
信王朱由检听到这话,哀伤更深,声音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啜泣:“皇兄……”
"好了,这几日就留在宫里休息吧。"
"别忘了哥哥对你的叮嘱。"
一切安排妥当,榻上的朱由校长舒一口气,不等幼弟和远处的大臣反应,便静静地合上双眼,满脸倦容。
信王朱由检强压内心的悲痛,默默行礼后,在宦官引领下,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
或许是心情太过动荡,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引领他的竟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