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人的对话中,很容易听出这是他们提前约好的时间点。
“房露露发消息告诉我你想学医。”
房露露怎么什么都说,她是大嘴巴吗?游屿恨不得立即跳起来跑回去找房露露。
“上普通大学只能在设备几十年没有更新过的小医院当个只能处理普通疾病的小医生,一辈子无法接触所谓人外有人的世界。”薄覃桉发动车子,“现在带你吃饭。”
他接着道:“医生面前是生离死别,支撑他与死神赛跑的是强大的医学知识和丰富的实践,以及善于学习的精神。”
“游屿,虽然不想打击你,但我想告诉你。”
“一时兴起当不了医生,你现在的成绩甚至不能上一个拥有医科专业的大学。”
“在这之前,你所学习的甚至是连报考资格都无法获取的文科。”
游屿张了张嘴,将手蜷进袖口中。
话很难听,但他无话可说。
“但并不代表你必须一辈子都走绘画这一条路。”薄覃桉话锋一转。
“绘画是你的强项,你也有优秀的老师领路,在这之余,你有想过做其他的尝试吗?”
尝试?游屿苦涩地笑了下,声音很轻:“跳楼算不算。”
“算。”薄覃桉说。
“但这只能证明你的懦弱打败了勇敢。”
“我的意思并不是你很懦弱。”
“你得坚强。”
游屿用双手揉了揉眼角,“来不及了。”
当一个人的习惯变成本能,活过的十几年都在为之努力,到这种程度后,本能深深刻在记忆中,融入血液,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睁眼闭眼都是这份本能,在此之上推翻重建,无异于人生重新洗白格式化。
在旧的地基上重新建筑,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在建造时坍塌。
晚上,游屿做了个梦,梦到舒少媛和他一起搭乘公交,正好遇上认识的朋友,舒少媛和朋友闲聊,舒少媛捂着嘴笑道:“幸好学校前几天组织教师体检。”
朋友听罢关心道:“怎么了?”
“最近总是觉得胸口闷,体检发现这里居然有了。”舒少媛指指小腹,眼角眉梢按捺不住的欣喜,嘴角无线上扬,明媚的好像初春的阳光。
朋友恭喜的同时,游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愤怒地要燃烧,大脑一片混沌。心未动,身已远,他冲到舒少媛面前,大脑如同爆炸般眼前血红一片,他哑着嗓子问舒少媛是不是那杨程昱的。
舒少媛安抚道:“妈妈回家再仔细告诉你,站着危险,小屿你……”
“我问你是不是。”游屿一字一句问。
人愤怒到极点的时候有不同的反应,而游屿是那种最丢脸也是最直接反应崩溃的嘶吼放声大哭。
他捂着发疼,感受不到心跳的心口,声音破碎,毫无仪态可言地弓着腰,每说一句话都仿佛无数刀片破空飞来分解着他的理智,最锋利的那把刺入他的动脉,迫于身体内的压力,在刀刃离开动脉的同时,血液霎时飞溅两米高,就好像是雨点那般随着风飘落。
太狼狈了,狼狈地仿若灵体分离,他的理智站在不远处冷静地旁观,他的肉体在做着既定事实后的挣扎。
他想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以此阻止反抗舒少媛的所作所为。
可在道德观上,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误的,他不该让舒少媛失去放弃追逐幸福的权力。这么多年舒少媛一个女人带着自己,太难,孤儿寡母生活在没有男人保护的社会,外界对于这个小家的恶意,轻易就打破辛苦营造出来的温馨。
可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妈妈会成为别人的新娘,和别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甚至……甚至还有了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我控制不住,我根本没办法接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游屿。”
“游屿,醒醒,听得到吗?”
如同暴风雨般的混乱中,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无数颜色在他面前闪过,最终混为黑色,他奋力挣扎,这些颜色好像是橡胶般组成一张富有弹力的大网,铺天盖地,将他整个人包裹地将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