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雌性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两项工作的意义:没有风险,种植而且只要老天爷赏脸,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养殖也一样,只要有充足的草料,牲畜没有疫病,收获也是可预见的。这两项工作都没有打猎那样高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更为关键的是,这是一项不需要雄性帮助,他们自己也能完成的、有收获的工作。
李识曛正在检查了一支小队的移栽,还成,疏密合理,可以灌溉了,刚刚移栽都是要浇透一次水的。他向旁边负责这支小队的雌性点头表示通过了。
周围的小队成员们都欢呼起来,李识曛没去管他们,毕竟自己的劳动能得到肯定庆祝一下是应该的。他转头去向领头的雌性一一说起灌溉的量和要点,这个雌性记下来,一一讨论了之后叫上几个雄性一起拉着拖车去湖边拉水去了。
看到一张张年轻面孔上喜悦的潮红,再看看脚下成行成列的稚嫩幼苗,李识曛微微一笑,也许栽下的不只是玉米苗,还有在这些年轻人心中的干劲和自信。
山谷中还好些,雌性能各自分工、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但在山谷外,拥有兽形的雄性们才是安全的保障,雌性只能采集、干些打杂的活儿,自然更为依赖雄性。
假以时日,一旦种植、养殖推广开来,性格更细致周密的雌性显然更能胜任这项工作,他们自己能够依靠自己生存之后,是不是相应的,社会地位也会变化?雌性不再会这样依赖雄性,在整个集团中的地位也不会这样弱势。至少大雪季这样的艰难时候,雌性不再是要被牺牲、甚至是自己站出来主动牺牲的那批人了吧。
现在养殖那边一切顺利,白他们又逮回了一些小动物,小雄性和孕夫们已经可以吃上蛋制品了,相信过不久山谷中的其他人也能尝到。兔子的繁殖果然是最快的,第二批小兔子似乎已经怀上了,李识曛没让他们宰杀,现在还是在扩大规模的关键点,多养些,没到时候呢。
种植区阿湖带来的其他种子已经种上了,央阿帕那里的一些药材种子李识曛也要了些过来,看能不能试着人工培育。
李识曛自己也不时去央阿帕那里学习一些草药知识,见识过了央阿帕的各种医疗手段之后,李识曛收起了自己那一点潜藏的微妙骄傲。草药什么的,博大精深,绝不是他之前潜意识认为的那样只凭误打误撞的几个方子治好了病人。
即使在地球上,被西医视为无逻辑、不科学的中医,也经常创造出难以解释的奇迹。在这个卫生条件落后的世界就更是了,这里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可以发展出西医那样需要逻辑与科学、还有大量实践来沉淀的精密学科,草药可以说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央阿帕对于外伤的高超处理也足以证明这个世界的医疗不仅只草药,也包括了其他的非凡手段,对于没有接受过任何医疗培训的李识曛来说,这些东西也足够他消化吸收了。
在这个危险的世界,能多一些自保的手段也是好的。白听了他的打算之后,自然是大力赞成,白自己是没那个耐心去折腾那些玩意儿的,阿曛要学他自己赞同。
央阿帕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他竟然也是副挺乐意的样子。毕竟在地球人李识曛看来,有门手艺的人都会捂得紧,不是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么,央阿帕这样慷慨,倒让小人之心的李识曛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这位可敬的老人总让李识曛一次又一次的感动——
傍晚,李识曛在旁边的石屋里洗了澡,擦着头发回屋子里的时候,发现白竟然已经回来了,饭也已经被他“打包”回来了,正在贤惠地摆着碗和餐具。
李识曛关切地问道:“契阿帕没事吧。”
白接过他手里的兽皮挂好:“没事,阿姆陪着他呢,变不了兽形总比丢命强,他自己能想明白的。”
李识曛微微皱眉,只有人形的话,的确是杀伤力要小些啊。
“我刚刚看了,你那边移栽什么的还顺利吧。”
“还成,给他们分了组,各组负责各自的土地,我说了让他们最后比比收成,收成好的有奖励,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呢。”李识曛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对了,契阿帕那里,要不我做件趁手的武器给他吧。”
白坐在李识曛身边:“武器倒是的确要做的,不过得等你不那么忙了再说,最近又是移栽,又要去央阿帕那里,怪辛苦的。”
李识曛微微一笑,接过白递过来的筷子,两人安静地开始吃起晚饭来,桌上有蔬菜、有鱼肉、有枞果,虽然份量没有多余的,但是品类营养绝对丰富,半点没有往年里雪季食物缩减的迹象。
这也是白的安排,今年食物有富余的,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然年轻人都要巡逻干活,不吃饱了哪来的力气,省这点食物不如想想怎么多种些出来呢。
两人吃完了饭,出门去央阿帕那里,一路上遇到不少族人,年轻人会主动过来跟他俩打招呼,遇到长辈,当然是他俩主动过去打招呼。
这也是这些日子来的惯例了,李识曛去跟着央阿帕学习一点草药知识,白的目的李识曛却不太清楚,不过,他好像见白一直在琢磨央阿帕那套符号系统?
算了,大猫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到。
很快,李识曛也没那心思去想大猫的心思了,央阿帕这儿的草药种类实在太多了,而且不只是草药,居然还有昆虫、兽骨、动物内脏之类的东西,它们晒干了之后全都是干瘪一坨,谁能分得出这些东西哪个是葛藤根哪个是干蛇胆啊掀桌!
大猫在一边看着表面认真听讲、心底已经暗自抓狂的李识曛,默默地笑了,径自在桌上自己写写画画起来。
随着玉米苗的移栽完毕,山谷里近期内也没什么再需要大量劳动力的活儿,估计下一次需要全体动员的时候,应该是玉米成熟的季节。
很快的,李识曛知道了白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了。
山谷里的雄性们除了那些阿帕们都领到了命令,每天早上轮休的小队都要集合去进行训练。
训练的内容多种多样,李识曛围观过一阵,有体能,比如单纯的用人形攀爬、雪地跑步;有技巧,比如如何使用标枪,如何制作陷阱;有联络,如何使用符号来彼此沟通,如何燃起不同的烟讯传递不同的信号;居然还有小队对抗,不同的小队在不同的空林子彼此为敌,用杀伤力极小的武器、或者赤手空拳上阵,看哪边最后能将对方完全制服。
李识曛围观得兴致勃勃,亲眼目睹了兽人们从一开始的嗷嗷叫着直接上去打群架,到后来的联络设伏、诡计不断。他自己倒是也给大猫出了不少主意,比如隐蔽啦、用染了颜料的武器来判断伤势啦,毕竟现代的男生没几个不喜欢看军事资料的,李识曛自己还是积攒了一些现代的军事常识。但出主意归出主意,李识曛绝不会直接插手白的训练计划。
白和李识曛之间自有一套外人没法理解的默契,他们彼此之间足够坦诚,也足够了解,有的问题双方会互相沟通了再做,有的问题却绝不会彼此干涉,比如李识曛在种植养殖上的人手安排,比如白对于雄性们的训练。奇特的是,这顶互不干涉又相互配合的系统目前看起来运转良好。
这场训练、或者说是练兵之中,真正让李识曛对白刮目相看的是谷中其他长辈们的态度。
现在山谷里的格局变得清楚起来,央阿帕和蓝阿姆、玉阿姆是默许了白继续管着一切,契阿帕自己还要卧床休养,且顾不过来。至于擎阿帕,倒是有几分抱臂围观的意思。
李识曛看清了几位长辈的态度,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他不能肯定白做了什么,但效果是不错的。按说白是他们的养子,这样大刀阔斧地在山谷里折腾,居然长辈们的态度也都十分微妙,没有公开支持,也没有公开反对,这种不表态的态度中还存在着微妙的不一致。
似乎受这种不表态的微妙态度影响,山谷里的成年雄性按自己的意志分成了两派,一派人觉得白的训练还挺有意思,雪季闲着也是闲着,主动要求加入的,这帮人多半年纪和白相差不多;另一派人只是默默围观,不加入也不反对,他们多半年龄较大,是契阿帕他们那一辈的人。
要加入的,白就跟他们约法在三章,一旦加入就不能退出,不然人来来去去的,他这儿得乱成什么样,反正自己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没加入的白也没去理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用阿曛的话来说,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在白看来,时间也会改变一切。
这天,白领着李识曛再次拜访了穆阿帕的工作间。
说实话,李识曛是挺不想来的,那天被推搡出这个屋子的确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尴尬与粗暴遭遇。但白的态度却很坚决,无它,山谷里,说到做武器,穆阿帕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而且因为常年浸淫于武器制作中,穆阿帕那里收集的各种材料也齐全,李识曛在那里没准儿会有新发现。
可惜穆阿帕的脾气太可怕,年轻人很少有能从他那儿搞到东西的,但白觉得李识曛完全可以跟他搭上话,毕竟他俩在白看来有时候挺像的,偶尔都会有些奇特的想法,偶尔都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