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然而斯从何处来?又欲往何处去?为何地上江河之水总是奔流不息,永无止休?为何天上星宿变换,周而复始?两小儿辩日,究竟孰对孰错?连圣人都不能回答。这些奥秘之深邃,怕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窥探得了的。唉……”老者说着,黯然长叹,“怕是也只有老夫这般痴傻之人,才会毕生浸淫于此。人人皆道我金老头疯癫成狂,不务正业。世间愚夫愚妇,却哪知其中学问深奥……”说道最后,几近呢喃,却是触动了心事,也不管谢小梨是否听得懂了。
谢小梨果然是听不懂的。但是她却看出了老人家的不开心。于是她安慰老人说:“没事啦,金爷爷,再难得学问,只要肯用功读书,都会明白的。”
老者听了哭笑不得,心想这学问若是书里有了,我还用得着花这么多年的时间去研究么?
谢小梨怕他不信,还特意举例例证:“是真的!我们真定府有个刘举人,小时候家里穷,读不起书,到了十二岁才开始读书学字。可是人家特别刻苦,什么头发吊在房梁上,用针扎自己的屁股,他都干过,后来才不过十年的工夫,他就中了举人啦。”
老者谢小梨一脸认真的样子,知道这单纯的丫头倒是一片诚心想安慰自己,不由得心下感动,笑道:“丫头,不早了。再不回去,小心你那母夜叉的师姐凶你。”
谢小梨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师姐和秀才卿卿我我呢,早把我忘啦。”言下之意显然对师姐重色轻师妹的行为大是不满。
话虽这么说,还是挪着屁股坐到了栏杆上,挥手道:“金爷爷,我走啦,下次记得再给我带糖果!”说着一个倒挂金钩,翻了下去。
“行,如果你比这次还快的话。”老者对着下面喊道。
楼下随即传来“扑通”跌倒的声音和谢小梨呼痛的声音。
“哈哈,有趣的丫头。”老者笑笑,重新拾起笔来,忽然见那握笔的手背,虽然保养得当,仍然无法掩饰岁月造成的松弛。
老者心中一颤。
这手,曾经扶着竹梯攀到屋顶去观察星象,也曾经抓树干的枝丫,爬上树冠之顶,只为了看清从天上划过的凶星。可是现在,那手背上的皮肤已经不再紧绷富有弹性,那皮肤皱了,松弛了,他百般掩饰的老态,被这一双手暴露无遗了。
才不过十年的工夫,他就中了举人啦——
谢小梨那清脆的声音犹在耳边。
可是他,还有多少个十年?宇宙奥秘如此深邃,只怕终此一生也不能穷尽。如果到了死,都不能揭开这些奥秘,难道就带着如此之多的问题入土吗?
老者在他八岁那年的一个夏夜被家中小厮带着爬到屋顶看星星,为夜空中银河如带的璀璨所陶醉,家中西席偏又是个博学多才之人,于星象等诸门杂学颇多研究,从此老者便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岁月如梭转眼过,才一眨眼的功夫,天上的星辰日月依然如期更替,而人已经垂垂老矣。毕生追求的真知,几乎如同原地踏步,没有进展,而岁月却不能再给他机会了。
这突然的认知对一个垂暮的老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