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慕容复走向石椅,段誉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丫子。
我毛病了我,没事怎么会有“一切有我在”的这个念头?果然是跟异类在一起多了,近墨者黑了。
段誉心里虽是这般想着,眼睛却始终盯着慕容复,生怕他一个不留神,那人就挥剑抹脖子,而自己又赶不上救他。
慕容复下子不急不燥,每一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苏星河下子极快,仿佛慕容复的每一颗棋子都在他的预算之中。
两人一块一慢下了约莫二十来子后,慕容复的白子被苏星河逼入死角之中,再无回天乏术。渐渐的,眼前那些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将官士卒,东一团人马,西一块阵营,而慕容复自己则被困在其中,厮杀拼打,却如何也杀不出重围。
模糊中,似乎迎面奔来一道身影将他拽住,拉着他从缺口疾跑出去。战火硝烟在身后愈渐远去,两人在一平地上站定时,那人回头朝自己笑意盈耀道,“慕容复,我就只能救你到这儿了,以后的路你可要自己走了。复国是个浩大的工程,你加油,我好走不送!”
那人转身就走,慕容复猛地从石凳上跳了起来,手握矾金骨摺扇朝那身影离去的方向追去,口中怒喊道,“段誉,给我站住!你若想轻易离开,且问过我手中的扇子!”
然而在外人看来,慕容复却是突然从凳子上跃起,手持金扇朝站在一旁的段誉打了去。
段誉被他攻的措手不及,慌忙施展凌波微步后退,惊道,“慕容复,人家发疯是要杀自己,你发疯是要杀我,你没弄错吧?”
慕容复完全看不清眼前之人,只在自己的幻梦里朝那越跑越远的身影杀去,心底怒火簇烧,似是为他的决绝离开,又仿佛是为自己复国无望的悲戚。
段誉也不想打伤一个入了魔的人,以六脉神剑震开他攻来的金扇后,迅速点上他胸口的穴道,慕容复昏昏沉沉的意志这才开始逐渐恢复。
包不同和王语嫣等人在慕容复下棋时,均是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后见他突然追杀段誉,一时未能回神,等几人慌慌忙的抢上前去时,段誉已救回了慕容复。
王语嫣也顾不得许多,拉着慕容复说出的话语里含尽后怕,“表哥,你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竟要杀段公子,这究竟是因何而故?”
王语嫣担心的并不是段誉,她只是想着若是慕容复此刻狂性大发杀了人,众目睽睽之下,要如何平悠悠众口,又如何去解释他的贸然错手呢?
慕容复这才回醒,刚才自己确实被那棋局魔障了。又听见王语嫣说自己只朝着段誉追杀,想起幻境里那人离自己远去的背影,不禁扭头去看身旁之人。
还未等慕容复视线对上段誉那笑嘻嘻的脸,风波恶已向段誉道了谢后,和包不同一起扶着慕容复去到一旁休息。
虚竹悄悄上前,扯着段誉的袖子轻声道,“段兄弟,小僧瞧这棋局害人的很,竟是引人癫狂之物。大家都解不开这局,不如小僧去扰乱它,也免再害他人,你看如何?”
段誉回头惊讶的看了虚竹一眼,大喜过望的一手拍上他的肩头,笑道,“看不出你头脑还挺灵光的。就按你说的去办。”
段誉猜想虚竹不选择跟玄难商量此事,定是怕那大和尚责备于他。如此说来,自己这个半路硬求来的“兄弟”在他心里,应该还是有那么几分地位的。
段誉心中不免有些得意,看着虚竹朝棋盘走去,想着接下来也轮不到自己什么事了,便走到慕容复休息的地方,倚靠着一颗大树懒洋洋的道,“慕容公子,这棋您老下得可还算满意?我说叫你不去吧,你偏不听,还以为我害你的。都是人,为啥差别就这么大呢?你我都下了那棋,但是我就没被迷惑,再说了,你明知道那棋局有问题,还要自己挺着胸膛撞上去,我就真不明白,下完那一盘棋你就心里舒服了?”
包不同意外的沉默无声。王语嫣和风波恶也未有反驳。慕容复得段誉相救,面上虽有些惭愧,心中却是微有喜悦的。本想着任由他说几句也就罢了,谁想那人一顿好训毫不顾忌他的颜面,慕容复心生烦躁,面子里子挂不住,不由得勃然怒道,“既在世为人,又怎会无欲无求?今日你既救我一次,日后我慕容复必十倍奉还。我慕容复说得出做得到,绝不会欠你段誉的人情。”
虽是只有简单数语,语气犀利却令段誉面色一变,瞪着他半晌后才铁青着脸道,“好,慕容复,你有种!今天是我瞎了眼才会去救你,你是死是活关我屁事,你就是马上去跳擂鼓山也是你自找的!咱们就此分开,以后你走东我朝西,老死不相往来!”说完,冷哼一声,带着朱丹臣和傅思归气冲冲的下山去了。
两人都在气头上,慕容复看了一眼段誉离去的背影,见他头也不回,如此决绝,心中一阵气闷,起身朝包不同等人道,“我们走。”说着,转身朝另一条下山的小道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