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骊山的判罚决出。
秦落衡斩刑徒有功,重新恢复了正籍。
冶去开了牢门,笑着道:“秦落衡,怪不得我家那小子,时不时夸你,你确实很有能耐,我当上秦吏也有不少年头了,但像你这种快速立功恢复正籍的,还是第一次见。”
秦落衡面色很平静。
作揖道:
“这几天麻烦治狱了。”
“还请治狱替我给阆和奋带几句话,让他们今后在学室好好学习律法,我真的当不起这些夸张,也实在有愧。”
冶看了秦落衡几眼,点了点头。
随后,秦落衡朝程邈行了一礼道:“这段时间多谢夫子点醒,小子定将夫子之言谨记于心,定不敢再狂妄自大。”
程邈微微额首。
笑道:
“只是些牢骚话罢了,你若听进去,便听进去了,听不进去,说再多也无用,我还得谢你提点,若非你提出创一本《字书》,我程邈估计还会继续荒废余生。”
“我当向你致谢。”
说着。
程邈便朝秦落衡行了大礼。
秦落衡连忙朝一旁移了移身子,不敢应下这礼,苦笑道:“夫子莫要折煞小子,小子一顽劣质子,岂敢受夫子大礼?夫子日后若真编出《字书》,造福千万学子,那才是功业无量。”
“待夫子昭雪,小子定亲自驱车,接夫子出狱。”
程邈大笑着应下,“好,那我便等你日后驱车来接,只是你可别又进到狱里了。”
秦落衡哈哈一笑。
他朝程邈躬身作了一个揖,便跟着冶走出了牢狱。
他身上的木枷、缧绁、铁钳都被取了下来,原本穿在身上的赭红色刑徒服也脱下了,但他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只感觉心头沉甸甸的,他路过冀阙,却是没敢去看告示。
只是闷头回了家。
家中,薄姝三女早已等候多时。
屋中除了三女,又多出一名淑女,正是毛苹。
见到秦落衡,三女是喜极而泣。
看着毛苹,秦落衡眉头一皱,他并不认识这位淑女。
毛苹主动道:
“我是吴芮的未婚妻。”
“前段时日,因为上巳节的缘故,我被家中禁足,却是没想到,我被禁足这几日,吴公子竟险些遭遇不测,昨日,多谢秦公子出手医治。”
说着。
毛苹便朝秦落衡行了一礼。
秦落衡伸手虚托了一下,苦笑道:“毛淑女,你的答谢我实在愧不敢当,吴芮之所以有这番遭遇,全是因我冒进,不然断不至于此,你用不着对我答谢,是我亏欠了吴芮。”
毛苹摇头道:
“你救了吴公子,这是事实。”
“秦公子或许不知,吴公子为吴王之后,因在吴地有些影响力,故被始皇抓到了咸阳,但他的家道早已中落,家中并无多少积蓄,因而在咸阳过的无比窘迫。”
“又因我的缘故,他得罪了一名史子,在这名史子暗中作祟下,吴公子本就窘迫的生活,眼下越发艰难,就算公子不让他出手,得知骊山有刑徒逃逸,他也一定会出手的。”
“公子的确是救了他一命!”
“吴公子性情敦厚,性格坚毅,不愿麻烦他人,但在苏醒的第一时间,便是让我给公子答谢,公子受之,并无任何不当。”
“再则。”
“公子或许还不清楚,吴公子因杀了一名刑徒头目,被官府赏了簪袅爵位,而今爵位傍身,他目下的困境已迎刃而解,在来公子居所之前,他便跟我说过,等他病好之后,便向典客司申请回吴县。”
“往日申请是被直接驳回。”
“而今吴公子有爵位在身,典客司的官吏恐不会再驳回,吴公子能重返吴地,也多亏了秦公子。”
“秦公子对吴公子的大恩,我作为其未婚妻岂能不谢?”
说罢。
毛苹便再向秦落衡行了一礼。
秦落衡略作迟疑,还是把这礼受了下来。
他道:“吴兄现有爵位在身,回到地方,不仅能获得田宅,还能在当地的县衙为吏,这的确是一件喜事。”
“只是吴兄的伤情如何?”
毛苹沉声道:“我问过医生,吴公子现在的伤势依旧很重,但暂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这也多亏了秦公子昨日全力施救,不然吴公子恐怕危在旦夕了。”
秦落衡点头道:
“那便好。”
“吴兄大腿伤势很重,一时半会估计都难以动弹,若是生计出现困难,可来找我,我虽拿不出太多钱财,但救济生活还是足够。”
毛苹欠身道:“多谢秦公子关心,官府这次除了赏赐爵位,还赏赐了一甲钱财,足以支撑一段生活了,就不劳烦公子费心了。”
秦落衡微微额首。
毛苹道:“秦公子刚从狱中回来,我便不叨扰了。”
说完。
毛苹便径直离去。
薄姝望着毛苹离去的身影,不由赞道:“毛淑女真是英气不凡,言语不失分寸,行为端庄得体,谈吐举止落落大方,不愧为咸阳鲜有名气的才女。”
秦落衡轻笑道:
“每人都有自己特点,何必旁羡她人?”
“莪却是忘记给你们说了,我这一段时间不会住在家里,我准备去骊......外待一段时间,近来有些心浮气躁,该好好沉淀一下,不然再闯出祸端,不仅会祸及自己,还会连累到你们。”
“这段时间便麻烦你们了。”
秦落衡朝三女行礼,便径直进了屋。
他开始收拾起要带之物,望着堆了整整一案的竹简,他几乎没有任何有意,将学室抄下的各类律令,全部放入到了书箧。
而后叮嘱了几句,便背着书箧离去了。
走的很是洒脱。
望着秦落衡离去的声音,赵檀问薄姝道:“良人这是要去何处?为何不带上我们?良人是嫌弃我们吗?”
薄姝把两女的手拉在一起。
笑着道:
“你们不要多心,良人若真是嫌弃,就不会告诉我们了,他要去的地方,我倒是知道,不过不适合我们前去,良人近来的确遭遇了不少事情,他想一个人静静,并没什么出奇的。”
稍作解释,薄姝便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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