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永哆哆嗦嗦道:“师兄……”
“谁是你师兄!”
程宗扬一脸的没好气,自己还以为这贼秃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谁知道挂着一串首席方丈、名誉主持、佛门总理事的名头,这秃驴却是个深藏不露的废物,修为稀松平常到令人发指,要不然也不会被剑霄门几个门人就给抓住。
程宗扬倒不是想救他,实在是这贼秃叫得太凄厉,挣扎起来又玩命地瞎跑,竟然跑到自己这边。程宗扬一看这地儿待不成了,赶紧撒腿跑吧。结果满眼浓绿的密林里居然有个山坡,一前一后冲过来,两个人顿时掉下去一对,前脚赶后脚地拱进坡下的水潭,结结实实做了对难兄难弟。
信永和尚光头上还沾着绿油油的浮萍,身上的肥肉像凉粉一样,一个劲儿的哆嗦。
程宗扬实在看不过眼了,“你哆嗦什么呢?这儿天气连馒头都能蒸熟,你还嫌冷?”
“我这是吓……吓的……”
“娑梵寺也是十方丛林有数的名刹啊,你怎么混的?”
“阿弥陀佛……”
信永打着哆嗦说道:“我…我们佛门弟子,弘…弘扬佛法是主,修…修为……”
信永咽了口吐沫,说话流畅了些,“修为武技都是旁枝末节……切不可主次颠倒啊。比如说我吧,佛理精深,慈悲心肠,次次都是考试的优胜者。再说我们达摩院的首座,一身修为惊世骇俗,可那玩意儿没用不是?一到考试就抓瞎。上回考到一半,那家伙就不行了,一头一头地直冒冷汗,最后活活被人用担架抬了出去。唉……”
“这么狠?”
程宗扬不禁对一脸市侩的胖和尚刮目相看,“你们都考的什么啊?”
提到这个,信永情绪好了很多,“说个简单的吧,我佛门的成住坏空四劫你知道吧?”
“……你接着说。”
“劫数分大劫、中劫、小劫。小劫从八万四千年开始,每一百年减一年,一直减到十年,称为减劫,然后从十年开始,每一百年增一年,称为增劫。一中劫有二十小劫,一大劫有四个中劫。问:佛陀入灭以来,到如今经历几世几劫?”
“……你们把达摩院首座拉过去考算账?”
信永正容道:“师兄此言差矣。就是佛陀也不能不吃饭是吧?每天寺中化缘多少,诸僧口粮几何,耗费灯油若干,这些都是佛门能否兴盛的重中之重!比如贫僧大修寺庙,耗费钜资给我佛塑造金身,世人一见顿生敬畏之心,自然越来越多的人心向我佛。若是茅舍两三间,泥人一两个,群僧每日托钵化斋,谁把你放在眼里?而且还耽误修行不是?”
信永越说越起劲,“你看,自从我当上方丈,娑梵寺所属的田亩增长了二百倍,信徒数量平均每年增长百分之五十,僧众每年增加百分之十六,影响力跃居唐国诸寺之冠!僧众年收入由人均三十七文增长到五十贯,人均寺产由三贯增长到七万贯!我个人虽然辛苦了一些,但庙里的僧众从此告别了清灯古佛,吃了这顿没那顿的日子,再不用沿街要饭,在庙里坐着就能吃上热乎乎的粥饭,一顿一个鸡蛋不说,晚课还有水果。出去讲经,每人一辆乌漆大车,配上真丝蒲团,旁边十六个小沙弥陪同,那排场那派头!州府的老爷都比不上!”
程宗扬瞠目结舌看着这个胖和尚侃侃而言:“我佛门讲究普渡众生,可你过得清苦,世人都离你远远的,想渡人也渡不到啊!排场上来了,善男信女都进来了,我们这些大师们也都吃饱喝足了,精神足足地研讨佛理,排排场场地开坛讲经……阿弥陀佛,”
信永双掌合什,宣了声佛号,欣慰地说道:“这佛法,也就弘扬开了。”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光头,由衷地说道:“人才啊!”
信永谦逊地说道:“哪里哪里,小僧只是为我佛尽一点微薄之力罢了。”
“大和尚,你们这一趟没出去,原来是在这里杀人劫色啊。”
信永连忙叫道:“小施主!真不是我干的!天地良心,小僧平生从没破过色戒啊!”
“别逗了。”
“真的!贫僧虽然带着那话儿,可就是个摆设!从来都没使过!不信我掏出来你瞧瞧……”
“滚!”
“是!是!”
信永赶紧提好裤子。
“秃驴,那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信永叹道:“一言难尽啊。”
“那你就分两句说。”
“是。”
信永果然只说了两句:“我们本来想走的,可是遇到舍利了。”……
“这东西真不错!”
信永摸了摸光头上的树叶,熟络地说道:“师兄……”
“少来这套!”
“施主?”
“一个子儿都不给!”
“大哥?”
“闭嘴!”
信永赶紧闭上嘴。
这和尚在雨林里热得头昏脑胀,见程宗扬用树枝编了顶帽子戴在头上,死乞白赖也要一顶,这会儿打扮得跟个特种兵似的,撅着屁股趴在丛林间往外看。
外面是一条水泥路,按道理早该被疯长的藤蔓覆盖,看起来却和新的一样。
“你们是从这儿进来的?”
信永闭着嘴使劲点头。他们在太泉古阵遇到一颗传说是上古高僧遗留下来的舍利,几支佛门派系费尽力气才取出来,谁知道还没商量好怎么分,就被一个头陀抢走。
这舍利对佛门弟子来说比命根子还要紧,一群和尚谁也不提出去的事,玩命地在太泉古阵搜寻。娑梵寺人多势众,竟然让他们找到那头陀的踪迹,一路追到此地。结果昨晚一场混战,舍利抢没抢到不知道,反正信永和尚找不到人了。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又被人指认成凶手。信永心里这个憋屈,都想找道家的老君拜拜,好转转运气。
“走!”
信永连忙道:“大哥,那路都说是绝地,不敢踩啊!”
“那成,你在林子里钻吧。”
“大哥!等等小弟!”
信永连滚带爬地蹿到路上,跟在程宗扬屁股后面。
“贼秃!哪里走!”
刚踏到路上,前面便是一声大呼,剑霄门几名门人挥刀舞剑地追杀过来。
信永顿时魂飞魄散,一把攥住程宗扬的衣服,带着哭腔道:“大哥!我就说这是绝地吧!”
“少自己吓自己。我是瞧着他们在这儿,才往这边走的。”
信永声泪俱下,“大哥!不能这样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事!”
程宗扬对冲来的剑霄门弟子打了个招呼,“我们不认识!各位随便啊!”
忽然程宗扬张大嘴巴,看着两具机械守卫出现在那帮剑霄门弟子身后。剑霄门弟子愕然回首,顿时惊叫道:“守阵力士!”
“干掉它们!”
“快逃吧!”
“拼了!”
几人还没商量好,两名机械守卫已经到了面前,其中一名机械守卫手臂“咯嚓”翻开,伸出一根银白色的金属杆。一名剑霄门弟子挺剑削去,只听“滋啦”一声,杆上射出一道电弧,当场就把那名弟子打翻在地。
眨眼工夫,四名剑霄门弟子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脑袋上还冒出烟来。接着两名机械守卫笔直过来,程宗扬刚想逃,又连忙停住脚步——机械守卫左臂“哗啦”一声翻开,露出一圈黑洞洞的枪口。
程宗扬老老实实举起双手,一动也不敢动。信永心思通透,赶紧有样学样,也把手举得高高的。
银白色的金属杆带着跳动的电火花伸来,忽然发出“嘀”的一声。信永看着那名机械守卫放开程宗扬,心里正庆幸自己跟对人了,没想到那根金属杆伸来,根本不带停的就“滋啦”一声,给他来了个狠的。信永和尚连叫都没叫出来,直接就翻了白眼。
等机械守卫走远,程宗扬才松了口气,他是看到机械守卫的枪械,知道逃也逃不掉,硬着头皮准备挨一下,没想到机械守卫竟然莫名其妙地放过了他。程宗扬看着金属棒刚才探测的位置,往背包里一摸,除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就只有几本薄薄的小册子。
难道徐大忽悠这东西真的有用?程宗扬正纳闷间,信永吐了口烟,哑着嗓子道:“大哥……”
“算你运气好,看来前面打翻几个,电量有点下降。”
“大哥,你……”
程宗扬同情地看着他,“没带护身符吧?”
“啥护身符啊?”
程宗扬拉开背包,取出一本《河图》“这个。”
“大哥,多少钱买的?”
“三十五——金铢。”
“我出七十!大哥,给我一本吧!”
“行啊。反正我还多了一本。”
信永哆哆嗦嗦接过那本《河图》赶紧掖在怀里,一边取了钱袋付账。
程宗扬伸头看了一眼,“大和尚,钱不少啊。”
信永哭丧着脸道:“托福托福……”
“我看你运气是不错。那就这样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机会咱们再叙旧!”
程宗扬一抱拳,转身就走。信永搂住他的腿,死活不撒手,“大哥!千万拉小弟一把!佛爷爷在上,一定会保佑你的!嗷嗷嗷嗷……”
“你这是哭呢还是嚎呢?”
程宗扬无可奈何,只好道:“找根棍儿!拄着跟我走。”……
萧遥逸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手边扔着一柄已经看不出来模样的短刀。阿兰迦坐在他身侧,替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她背后的墙壁上,有一个勉强能容一人进入洞口。整整一夜,这个没用的小白脸公子哥儿都在专注地钻着水泥墙,阿兰迦甚至支撑不住睡了一觉,醒来时仍看到他在不停地钻着,那柄短刀越磨越细,他的手掌、手臂也在坚硬的水泥上磨得血肉模糊。
阿兰迦低着头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遥逸笑道:“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呢。”
阿兰迦不言声地摘下面纱。萧遥逸露出惊叹的眼神,“好漂亮!”
“哼。”
阿兰迦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我叫程宗……算了,我叫萧遥逸。”
阿兰迦警惕地说道:“你想骗我?”
“我是不想被人灭口……”
阿兰迦又羞又气,“你还说!”
“说什么啊?我早就忘了。”
阿兰迦脸上一红,忿忿地扭过脸,不敢接触他的目光。
萧遥逸提醒道:“记得给我洗衣服啊。”
阿兰迦扑过去,扬起拳头朝他身上一阵乱打。萧遥逸抓住她的手臂,腰身一拧,压在她香软的身体上。
阿兰迦挣扎了几下没能把他推开,只好就这样让他压着。反正两个人在水泥墙间面对面贴了好几个时辰,也不差这么一会儿。过了一会儿,阿兰迦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塞外的摔跤?”
萧遥逸在她耳边吹着气道:“别忘了,我是个很有种的男人。”
阿兰迦面孔慢慢红了起来,良久,她小声道:“我是铁勒人。”
“真巧,我是晋国人。”
阿兰迦咬了咬嘴唇,“我是族长的女儿。铁勒族的公主。”
“更巧了。我是少陵侯的独子,晋国的小侯爷。”
两人沉默下来。萧遥逸凝视着她,忽然俯身吻住她的唇瓣。阿兰迦努力闭紧嘴巴,但在他的挑逗下,很快就失去抵抗。
正当阿兰迦意乱情迷,浑身发软的时候,那个据说很有种的小白脸却突然松开嘴,然后放开她的身子。
“我送你去找你的族人。”
阿兰迦心头涌起一阵浓浓的愤怒和失望,最后冷冰冰道:“好。”
萧遥逸将她里好的帕子慢慢解开,每解开一道,阿兰迦心里就更冷一分。当解到最后一道,萧遥逸忽然扭过脸,郑重其事地宣布道:“我改主意了。我要铁勒族去求婚!”
阿兰迦一阵恍惚,接着便看到那个小白脸嚣张地扑过来。
阿兰迦大叫道:“不要!”
唇角却禁不住绽出笑意。
“哈!哈!哈!”
萧遥逸大笑三声,“你骗不了我!”
“你还没有见过我娘……”
“用不着!我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命,有个尿到我身上的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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