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是个聪慧的孩子,尤其与六道行走世间多年之后,更是如此。
渐渐地,她能通透地辨析人心,更能通透地达观天地,天地万物,瞬息间微妙的变化,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这样的力量,让她有些乐此不疲,也让她数次化险为夷。
可是如今,往事情形历历在目,寺庙却破败如斯。
“璃歌,你在想什么?”傅沧泓不禁伸手碰碰她。
“沧泓,我想静一静。”
“什么?”
“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啊?好吧。”傅沧泓朝木夕澈招招手,两人轻移脚步,走了出去。
夜璃歌这才动手,将佛像上的蛛丝一一拂去,然后盘膝在佛像前坐了下来,阖拢双眸。
依稀间,她仿佛看见师傅六道微笑着走来,在她面前立定,嘴唇一张一合。
“弟子,明白了。”
……
庙门外,傅沧泓静静地站立着,眺望着层层叠翠的树林。
木夕澈却屏息而言,面对庙门而站。
傅沧泓转头,注意到他奇怪的动作,本想开口,却又止住。
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木夕澈终于松驰了神经,唇角甚至隐隐浮出几许笑意。
庙门打开,夜璃歌走出,傅沧泓随即迎上去,握住她的手。
“好了。”夜璃歌微笑点头,“没事了。”
“嗯。”傅沧泓也不深究,转身朝外走去。
三人很默契,是那种没有一丝缝隙的默契。
途中,夜璃歌指指路边的野花:“夕澈。”
“夕澈在。”
“真在?”
“真在。”
夜璃歌便笑了。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旁边傅沧泓忍不住道。
“你不懂。”
“我不懂?”
“是。”夜璃歌点头,“这孩子的悟性,远在你之上。”
“啊?”
夜璃歌笑笑,继续朝前走。
直到山下镇上客栈,傅沧泓还是摸寻不着头脑,待木夕澈睡了,便上来缠住夜璃歌,央告道:“歌儿,好歌儿,你告诉我,是什么吧。”
“那孩子的心,就像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无论你投什么进去,都激不起半点波澜,和平常人的心,全然不同——常人之心,放的全是自己,不管是身边人的喜怒哀乐,笑嗔怒骂,或者贫穷富贵,都足以让他们心中生出惊涛骇浪,可是那孩子……炼心能炼得如此境界,实在非常人能及。”
“你是说——”傅沧泓搔搔头,“可是我的心,亦能如此啊。”
“不行,你尚有太多尘虑,尤其是——情关,那孩子现在还不懂情,所以世间一切,在他看来皆是虚幻,丝毫困他不住。”
“如此说来,他也不适合入世啊。”
“非也,心如此明净,正是入世的绝佳材料,因为不管什么事,在他们眼里看来,都是通透的,通一理,则通万理。”
“哦,”傅沧泓点头,“通一理,则通万理,我知道了。”
“嗯,睡吧。”夜璃歌说完,动作轻柔地为傅沧泓褪去外袍。
“你呢?”
“今晚月色极佳,我想到外面吸收日月精华,好好调理内息。”
“嗯。”傅沧泓点头,自去榻上睡了。
夜璃歌启门走出,但见外面月华如银,铺泄一地,将地上的树影照得分分明明。
她选了块空地,盘膝而坐,开始吐纳调息。
旁边的厢房里,木夕澈站在窗前,瞪大双眼,呆呆地看着,月华下的女子美得就像一抹幻影,头顶上蒸出丝丝热气,身子缓缓离地,悬浮于空中。
天下竟有如此神功!
他无比艳羡,只恨不得马上为自己所有,但他向来沉得住气,知道愈是高人,愈是心性怪异,除非得到夜璃歌亲允,否则他是万万不会习练此功的。
夜璃歌的身体愈飞愈高,渐渐升出院子的瓦檐,然后再缓缓地落回。
一阵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令人神清气爽。
然后,她慢慢站起身来,似有意无意般,朝侧厢房看了一眼,方才抬步迈入客房之中。
……
躺回床上,木夕澈脑子里一片混沌,夜璃歌的影子不停晃来晃去,他一向平静的心湖像是刮起旋风。
他暗叫不好,赶紧走到床边坐下,盘膝而坐,进入冥想。
少言,少语,少思,少动,少喜,少怒,少悲,少嗔。
从前师傅教他的十二少,他一直有练习,是以不管身边发生什么事,他都能从容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