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为什么而死?”
“宿愿。”
“你的宿愿是什么?”
“鲲鹏展翅,一啸九天。”
“鲲鹏展翅?”夜璃歌露出丝微哂,“看看你现在,一文不名,身无长物,还说什么鲲鹏展翅?”
“可我腹藏诗书万册,志比金坚,只要一息尚存,自能笑傲人间!”
夜璃歌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笑了。
“记住。”她俯下身子,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不管你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不管有多少人在嘲讽你,羞辱你,看不起你,怀疑你,践踏你,甚至身陷囹圄,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按你心中所想,光明磊落地活着!”
“是!”任昌星翻身爬起来,冲着他重重叩头,“多谢侠女赐教!”
“天生你奇才,可你不该逞才傲物,不该目中无人——就算知道学官有不义之举,也不能因此而口无遮栏。”
“侠女的意思是?”
“天道昭昭,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强大你自己,等待时机。”夜璃歌说完,纵身飞上树梢,瞬而不见踪迹。
任昌星怔怔地站着,犹觉她的话尚句句在耳边盘旋。
……
“看来,你今番又点醒了一个俗子。”
“有才,有志,只是欠缺一点容人之量,此劫完后,当还他一片晴天。”
“遇上你,倒还罢了,只是他那臭脾气……”
“天下真正有才学者,哪个没有脾气?你再想想朝中里着的那些卿贰大臣,若是只会做好人,每遇时机,可否出来担责任?”
傅沧泓沉默——夜璃歌所言,确是事实。
“也许,”夜璃歌柔和了口吻,“我们俩判断人才的观点完全不同,你喜欢服从你的,能揣摩你意思办事的人,但我喜欢开拓进取,能够脚踏实地,解决难题的人,至于这两种人,哪种更有‘价值’,还是由君王自己来掌握吧。”
“不。”傅沧泓一把抓住她的手,“璃歌,我听你的。”
“你啊。”夜璃歌不禁嗔了他一眼——“总是这样。”
“不是。”傅沧泓摇头,“我知道在很多事上,我说不过你,也做不过你,你说的是对的,一个国家如果想一直壮大,是必须要有擎天支柱的。”
“嗯,不过任昌星此人,需要一定的打磨,方能使之附合要求,为国所用。”
“嗯,我会写一封信给延祈。”
……
大街上。
“任秀才,听说你前日闯衙门,可有结果?”
“是啊,任秀才,你平日不是挺闹腾吗?嚷着说自己如何才高八斗,如今结果怎么样?还不如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吧?”
“就是啊任秀才,何必折腾呢?老老实实娶个媳妇,好好过你的日子吧,别瞎闹了,你一个酸腐秀才,怎么是老爷们的对手?他们两根小指头就把你捏死了。”
任昌星默默从这些人面前走过,一言不发。
若是从前,他一定会同他们理论,可是如今却不同了,那个女人的话,总是在耳边回荡——曾经,他也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这样落魄一生,不过现在,他已经一点都不担心了。
得意,或者失意,在他看来亦没什么意义。
回到家里,任昌星倒在床榻上,拿过一卷书册便看。
“看书,你就知道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冲进来,抢过他的书册扔在地上,用力地踩,“让你娶媳妇,你不娶,让你学一门养生的手艺,你也不学,成天只知道捣弄这些莫明其妙的东西,我受够你了!”
任昌星一言不发,俯下头拾起书册,拍去上面的灰尘,仔仔细细放回桌上。
“镗——镗——”
数声惊锣传来,接着街上有人跑动:“任老爷,任老爷在家吗?”
任昌星和他的老姐姐齐齐一怔,已经有人挑起破毡帘进来,脸上满是笑意:“任老爷,恭喜你如今苦尽甘来,转日便要大好了。”
“嗯?”
“大老爷,适才衙门贴出告示,已经复了您举人的身份,并且直接举荐进京,任吏部堂官。”
“什么?”别说任昌星,就连他姐姐,也是瞬间化成了泥人,作声不得。
预料中的狂喜却没有出现,心里很空,很空,就像期待了很久的一个梦,忽然间化成现实。
“天哪!”任昌星的姐姐一下子跪在地上,朝着天空重重地叩头,“我的天哪,老天保佑啊,祖宗显灵啊,我任家总算是时来运转了。”
她不停地磕头,又爬起来哆哆嗦嗦地给任昌星整理衣服:“星子啊,你可千万别怪姐姐,你是咱们家唯一的读书人,又曾经中过举人,这方圆百里地,那可都是出了名的,将来要是飞黄腾达了,可要想着家里的人。”
飞黄腾达?任昌星扯扯唇角,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星子,你?”
“我没事。”任昌星摇摇头,“姐姐,我当官不是为了富贵,而是为了——”
看看自家姐姐那双昏浊的老眼,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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